謝雲璋這樣看她,讓扶春的薄臉皮更削紅一分,如春風裡含苞待放的濃桃豔李,嬌豔欲滴。
“看來扶春表妹真是醉了。”謝瓊在一旁打趣道。
扶春垂了垂首,“怪我不勝酒力,擾了兩位表兄和瓊表姐談話的興緻。”
她頓住一會兒,聲音更軟,甚至帶着些認錯的意味,“我往外面去散散氣,便不叨擾表兄了。”
這一句裡的“表兄”,指的自然是謝雲璋。
謝雲璋見她起身,見纖軟柔荑撩起素白簾幕,其下裙擺搖曳,一抹淺紅的花色越行越遠,始終神色平靜。
沒過多久,謝三郎也有辭别之意,他隻說自己去别處看看,至于去哪,則并未多言。
不過即便不透露,悉知三兄婚約在身的謝瓊,也能猜到他大抵是要去追才走不久的表妹。
謝從璟早想與扶春單獨相處,無奈一直沒尋到機會,見她離去的身影,他越發按捺不住。
在他動身離座之際,長兄朝他瞥來一眼,似是在斟酌打量。然而謝雲璋的目光太淡然,他隻道是自己生出錯覺。
與水榭相連的遊廊外有一座小花園,謝從璟瞧見扶春往那處去。
他略略欣賞周圍風景,漫步向小花園走去,不過才走下遊廊,就被一道極幽怨的女聲叫停了步伐。
“璟哥哥……”
白瓣黃蕊的杏花倚牆而生,杏花樹下站着一名嬌俏甜美的少女,她一身粉裳,在皎白杏花的映襯中更顯清純。
謝從璟見到來人,面上沒有露出别樣的情愫。
他上前走近,撚去落在她發上的一片花瓣,動作親昵。
對方微微低頭,盡顯嬌羞。
這時,謝從璟低聲溫和問道:“玉茵妹妹怎會在此?”
孟玉茵聽到這話,登時委屈起來,她微紅了眼。
“我與姐姐是親姐妹,瓊表姐緣何隻将姐姐引薦給長公子,卻對我不聞不問?”
孟玉茵早就注意到扶春被謝瓊帶去了謝氏長公子面前,她一直在默默觀察,尤其在聽那些士族女郎們談論過有關謝氏長公子的傳聞後,她更想與這樣的人物走近,亦想喚謝雲璋一聲表兄。
扶春有這機會,她卻沒有。
孟玉茵越想越覺得心酸難受,甚至開始怨恨母親為何要處心積慮将她送來謝氏。
不過這一切的怨尤都在見到謝從璟的這一刻煙消雲散。
還好謝從璟的心在她這裡,否則她真真是孤立無援呢。
謝從璟沒想到她是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過來找他,心裡有些不耐煩,但臉上的表情很是關切。
“我也覺得謝瓊這事做的不公允。”而事實上,如果孟玉茵不提,謝從璟根本不會想起這茬。
他順着她說話,也不見她臉色有所好轉。謝從璟不想再費心糾結,也不願看慘淡愁容,索性挑開話題。
“對了,先前我讓人送去的那對耳墜子,玉茵妹妹可還喜歡?”
聽到這裡,孟玉茵才重新羞紅臉頰,“璟哥哥送的禮物,我自然是喜歡的。”
她順勢埋入他的懷中,男子衣襟處沉香氣味濃郁。
*
水榭宴會久坐無趣,不少人都往小花園處過來,或行投壺遊戲,或對景吟詩。
扶春見林蔭隔水處有一座景亭,不見什麼人影,想來應是一片清靜之地,便往那過去。
途中與一行人擦肩而過,年輕女郎們的歡笑聲格外清越。她沒有注意到在女郎們中有一人借口脫身,暗中踩着腳步,尾随在她身後。
在外面能見到景亭的模樣,可往裡走眼前卻被綠樹遮蔽。
扶春雖走在鋪設齊整的青石闆上,卻總覺得有幽冷之感。
環顧四周,原來在她身旁不遠處便是一方水池,難怪她會感到寒涼。
不知是這池水太過清冷的緣故,還是因其它,扶春心中隐隐不安,或許她不該離了人群。
然而扶春剛剛升起撤返回去的念頭,就聽到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
她剛想回頭看看是誰,一瞬間她的後背受到重力推攘,将她推向了水池。
扶春的驚呼聲和濺起的水花一同起落,她整個人被淹沒在水中。
她掙紮着,可周圍隻有冰冷的池水,宛若遊蛇的寒意更是一點一點攀上她的四肢,讓她感到僵硬與寒冷。
池水毫無阻力,卻也不會将她送去岸邊,正以一種既溫柔又殘忍的方式,緩慢吞噬扶春。
不!
她不想死!
扶春胡亂攀着扯着無形之水,突然有一瞬間,似天地造化、鬼斧神工,無形之水化為有形之物,被扶春緊緊抓在手中,絕不……絕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