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衆人面前一向表現得溫和柔婉,哪怕心裡再有不滿,往往都不會在面上表露。這回她真是氣懑,臉上再挂笑容也隻覺累贅。
“我們當然有怨有仇。”
商甯姝反駁,想到要說的話,她竟笑出聲。
“那天我不過是說了兩句表姑娘的出身不好,當時我就表過歉意,表姑娘也未說什麼。沒想到竟是佛口蛇心,在事後記恨我,不惜以身犯險也要陷我于不義之地。”
“夠了。”這些糟言糟語,謝瓊再也聽不下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當日所作所為,都被我長兄瞧見了,如今還有什麼可抵賴的?”
與她們做弄出這一番口舌之辯,商甯姝是痛快的,反正隻是口頭言說,大不了事後不承認就是。
但謝瓊卻突然搬出謝雲璋來,商甯姝一愣,連帶着臉上戲谑的笑容都不見了蹤影。
她狐疑地看着謝瓊,“你莫要拿長公子出來唬我。”
謝瓊冷笑,“若非我長兄親見,大将軍何故禁足于你?”
是了。若不是謝雲璋,大司徒不會輕信,更不會因一個區區弱女而向她父親發難。
确認謝雲璋親眼所見是事實後,商甯姝臉上的表情就變得很奇怪,再沒有先前那般嚣張,但也不見什麼喜色。
“長公子可有說些什麼?”她不關心自己扯謊被人揭穿,也不在乎她們怎樣看她。
商甯姝隻靜靜望着謝瓊,想知道謝雲璋是如何說她的。
商甯姝的反應也叫謝瓊愣住。謝瓊想了又想,想到水榭飲宴那日商甯姝三番兩次有意向她打聽謝雲璋的事。
謝瓊忽地意識到一些事,但她不确定,更皺起眉頭,沒有理會商甯姝莫名其妙的發問。
為此,商甯姝有些郁悶,有些焦躁,還有少許是在後悔為什麼要那樣沖動,為什麼……
望見扶春嬌容,她一下子都想起來了。
那天,扶春直勾勾地望着謝雲璋,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在蓄意勾引。
她的确還是沖動了,若她再謹慎些,扶春怎麼可能還能在她面前露出這張惹人厭的臉來。
“孟家妹妹,是我對不住你。”盯着扶春看了許久,不知為何,她突然想通了,願意講和。
不等扶春開口,她招了招手,商氏的婢女立刻從門外入内,捧着一盒盒珠玉珍寶到扶春面前。
“這是我給孟家妹妹的賠禮。”商甯姝随手打開一隻匣子,裡面躺着的就是一顆似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
商甯姝可不管扶春接不接受她的“歉意”,話已經說出口,禮已經送到位,她自認為再沒什麼虧欠。
她帶來的東西一應價值連城,扶春見都沒見過,更别說擁有。
如今商甯姝将這些送給扶春,扶春就合該把舊事翻篇,日後再見她也需得緊了嘴巴。
這就是商甯姝的道歉。
自顧自的,毫無誠意。
扶春臉色泛白。
如果商甯姝最開始就這樣做,念及禮重情意輕,扶春或許會忍着點委屈再不提這事。
可商甯姝偏要無理取鬧過後,再假意道歉。這隻讓扶春心覺不忿,久久沒有一聲回應。
扶春不着急,另有人心急。
“姐姐,商女郎既已這樣誠心道歉,若姐姐再不寬宥,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
孟玉茵在一旁看得心驚膽顫,她知道商甯姝的家世,與其相比,她和扶春根本是草芥。
光說這些還不夠,她走到扶春身旁,壓住聲音道:“商女郎到底是鎮軍大将軍的親女,不是姐姐能夠得罪的人。其性子也不見良善,我不想姐姐日後遭其報複……我都是為了姐姐着想啊,姐姐可一定要聽我的勸。”
扶春心中冷然一片,她知道孟玉茵在想什麼。
若扶春遭難,她是她親妹,勢必也跑不掉。孟玉茵是不想扶春折在商甯姝手上,但更多還是為了自己罷了。
“你妹妹倒是知道變通,若再識趣些,說不定我一高興就讓我父親為你父進言,将你父從鄉野之地調到上京任職,小官變大官,也是指日可待啊。”
這當然隻在口頭說說,商甯姝心底恨不得父親拿了孟父的頭顱。
商甯姝話中諷刺意味十足。
扶春沉默不已。
良久後,她擡手往商氏婢女捧着的匣子裡摸了摸,從其中取出那枚圓潤的珍珠。
扶春望了望謝瓊,見她正擔憂,同她一笑示意自己無事。
接着上前,走近商甯姝,扶春面上浮現溫和的笑容,在商甯姝散漫不屑的眼神裡握住了她的手。
何其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