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舟這人行事主打一個知進退,識大體,有台階就下,沒台階就自己從窗戶上跳下來,總結一句說的不好聽就是愛撩且慫。
所以在廖仄清重複第三次後,他嘴角輕輕向下一撇,不情不願地埋頭開始解扣子。
病号服的扣子滑不溜秋,陳元舟慢吞吞地解着,手還輕輕打着顫——
神仙來了都難在前任面前脫衣服還能保持鎮定。
他一邊心如死灰地掂量着到底長沒長胖,等會脫完後沒有以往的英姿可怎麼辦,一邊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慘,先是做胃鏡遇到前任,全麻之後情緒失控不說就算了,不僅如此還扭傷了腳。
眼看着糟糕的一天好不容易要過去了,結果又被前任要求當場脫衣服。
陳元舟解扣子的手一愣,他想,憑什麼。
憑什麼廖仄清讓他脫衣服,他就得脫。
他現在可再也不是當初聽廖仄清話的陳元舟了,而且都分手這麼久了,還這麼怕他,簡直不像話!
陳元舟嚴肅的想。
而且誰家好人醫生看病要把衣服脫了,要是真脫衣服就能治病那他早些時候花時間,拿膽子做的全麻胃鏡算什麼?
越想越覺得廖仄清心裡估計正憋着壞,陳元舟解開扣子的手停下,借着昏暗的燈光悄悄看向廖仄清。
隻見後者正站在不遠處,低頭打着字。
廖仄清的眉頭輕輕皺着,不知是因為手機那頭的人難纏還是别的原因,他單手打着字,眉頭越皺越深,最後沉默着将那雙半框眼鏡取了下來。
頃刻間,微弱的手機光線毫無遮攔照在他極薄的眼皮上,眉眼間的疲倦揮之不去,連帶着眼下的一片青都顯眼起來。
陳元舟看得一愣。
他知道醫學生向來都很辛苦,以前讀大學的時候,他陪廖仄清上過幾次課,除開讓人頭疼的專業詞彙不說,光是課桌上一本厚厚的醫科書都讓他歎為觀止,那時候的廖仄清似乎從沒在他面前說過累——
但現在陳元舟回過頭去想,或許每次廖仄清将頭埋進他頸窩索求擁抱時,是他釋放壓力的唯一方式。
分開的幾年裡,午夜夢回時陳元舟總會在黑暗的夢裡看到廖仄清的身影,很多時候兩人就靜靜的坐着,像分開那晚一樣平靜。
但更多時候是夢到廖仄清沉默的看向他,那向來冷峻的眉眼罕見有些松動,眼神交彙間,仿佛隻需要陳元舟一個擁抱,他們便能和好如初。
思緒回籠,陳元舟沉默看着眼前的人,如果他這些年從小胖那零碎打探的消息沒有出錯,那麼好不容易考出了國,刊登了JAMA的廖仄清為什麼會回國呢?
荒唐的念頭一旦在腦海裡泛起漣漪,勢必會循着因果生根發芽。
但有些話陳元舟始終問不出口,或許是怕自己心思不純,所以忍着嗓子發澀百般猶豫之後說出口的,竟是再也平常不過的一聲招呼:
“廖仄清,好久不見。”
話剛落音,廖仄清打字的手一頓,半阖眼睫,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陳元舟頭皮發麻,當即就想往被子裡逃,像是看破他的心思,廖仄清在他動作之前很輕的嗯了一聲。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陳元舟有些結巴:“怎麼……”
廖仄清看了他一眼,聽不出喜怒地打斷:“快脫。”
陳元舟:“……”
老老實實的解開扣子,陳元舟隻覺得耳根都開始泛紅,這種感覺,比兩人第一次,還要羞恥。
也不知道廖仄清是不是終于良心發現,在陳元舟解開第二顆扣子時突然擡腳往窗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