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出停車庫,接近四點。
車駛過卷起一大片落葉。高樓林立的城市,此刻安靜,沒了白日的喧嚣。
聞淮遠遠地瞧見,大廠的燈光整夜未眠。
馬路上已經環衛工人活動的痕迹。
冬日天色還沒亮,隻是極遠的地方,透着不明顯的光。
聞淮不知道夏知衍昨天去了哪裡,擔心他疲勞駕駛,擔憂的看向他,“要不換我來開?”
夏知衍沒忍住笑了一聲,挑着眉道:“你敢啊?”
聞淮傻傻的應了一句,“我有什麼不敢的?”
夏知衍認可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是誰,開車撞在綠化帶上。”
聞淮被這麼一提醒想起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再說……”被戳穿了舊事,有些惱怒,緊抿着唇不說話。
“再說什麼?”
那也是個冬夜,是他大一的寒假,他和夏舒意去和馮逍家的别墅打麻将。
馮逍那日運氣不太好,打輸了也不肯下桌,拉着他們不讓走。
聞淮那會兒還年輕,讓早起肯定是不行,說起熬夜那跟夏舒意打個平手。
到了後半夜,他倆把馮逍熬困了,自己興奮的睡不着。
馮逍家的保姆給他們收拾好了房間,夏舒意要趕下午的航班,擔心趕不上,不肯留宿。
聞淮怕她一小姑娘回家不安全,隻得開車送她回去。
走出馮逍家門前,兩人還說要去吃個早飯。
夏知衍對聞淮很放心,偏那天晚上他心緒不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着。
接到電話時,他剛巧醒來看時間。
夏舒意哭哭啼啼的聲音從話筒裡冒出來,他太陽穴跳了跳。
“喂,哥嗚嗚嗚嗚。”
他也就比夏舒意大三歲,聽到妹妹這樣,腦子轉了一圈又一圈。
隻能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先别哭,發生了什麼?”
電話那頭還是嗚咽聲。
很快,他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隔得不算遠。
“哎哎哎,你别哭了,哎呀。”
有聞淮在身邊,夏知衍算是安心了些。
放緩聲音,“舒舒,有其他人的在你邊上嗎?你把電話給他。”
夏舒意臉哭的皺巴巴,抽噎着說道:“我哥。”
電話交到聞淮手裡,他隻覺得燙手。
夏舒意不知道他倆的事,自顧自的陷在情緒裡。
聞淮瞥了他一眼,走到馬路另一側,捂着話筒,還是怕夏舒意發現,“知衍哥。”
“發生什麼了?”
“剛剛被人别了一下,撞到綠化帶上了,舒舒靠得近,有些被吓到了,”他瞧了眼夏舒意,“人沒事兒。”
“你發個地址過來。”
電話被挂斷,聞淮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還想解釋些什麼。
手機還給夏舒意的時候,她情緒已經好了不少,抽着鼻子喊冷。
聞淮頭一次遇到這種事,兩眼一抹黑,“先到車上坐着吧。”他從後排座位找出點吃的,又去後備箱拿了瓶水,抽出紙巾,給夏舒意擦眼淚,擰開瓶蓋,遞到她面前,“哭累了吧,喝點水,潤潤嗓子。”
他站在路口等聞淮,一想到這是他爸給他新買的車,煩悶的抓了抓頭發。
夏知衍來的很快,夜裡沒車,他擔心這兩個人沒辦法應付,開的很快。
一小時的路程,四十分鐘就到了。
聞淮在風裡等他,吹得瑟瑟發抖。
見到夏知衍,聞淮老老實實地喊道:“知衍哥。”
“你沒事吧?”他看了眼聞淮,“舒舒呢?”
“我們倆都沒事,舒舒在車裡。”
夏知衍圍着車身看了一圈,走到後排看夏舒意。
她吓得不輕,已經睡着了,睫毛上還挂着淚。
夏知衍拉過聞淮的手,皺着眉頭,“這麼涼?”從副駕扯過毛毯蓋在夏舒意身上,起身,“你去我車上坐着,這裡我來處理。”
車子已經沒法啟動,他聯系了拖車,又聯系了保險,做完這一切,站在車邊上等人來。
天色将亮未亮,半明半暗。
等到人來,已經大亮。
他熬了整夜,清醒的處理完一切,把夏舒意喊醒,親自把兩個人打包送去醫院。
夏舒意怕趕不上下午的飛機,叫嚣着不肯去,被夏知衍一個眼神打回去。
聞淮還想說些什麼,看到夏知衍的樣子什麼也不敢說。
夏知衍很生氣,非常生氣。
那天夏舒意還是趕上了飛機,夏知衍開着車送去的。
并且将他倆的車鑰匙都拿了過來,不肯再讓聞淮開車。
直到夏舒意平安落地,夏知衍還是不肯和聞淮說話。
聞淮拉着他的胳膊,“我真的錯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夏知衍歎了口氣,“聞淮,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呢?”
聞淮将自己的腦袋拱到夏知衍的掌心,“我現在就長大了呀。”
“下次你還是别開車了,讓我去接你和舒舒就好。”
“對不起,我之後會注意,隻是晚上總有人開車太快,我也不自覺。”
話是這麼說,那天之後聞淮倒是很久沒開過車,馮逍還總調侃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記憶回籠,聞淮隻覺得丢臉,“我現在開車很注意了好不好,”他頓了頓,“再說我在國外也開了好些年的車。”
那是他最喜歡的車,後來家道中落,隻能将車賣掉。
現在提及,還有些傷心。
近處的暗漸漸地被遠處的亮染上,将明的天色最好看,鳥叫聲争先恐後鑽進耳朵裡。
到馄饨店剛好五點出頭。
冬天,婆婆出攤晚。
這是海城難得的柴火馄饨。
都是婆婆自己手包的,肉不多,但勝在有柴火的香氣。
周邊的人時常來照顧婆婆生意,口碑好,有段時間也成了網紅打卡點,總少不了人前赴後繼來郊區。
他們趕上了頭一碗。
熱騰騰的馄饨,在澆上手工熬的辣椒油,撒上一把蔥花。
氤氲的熱氣升騰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