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有些滑,馮屏是小跑着過來的,有些喘。
隔壁桌大學生的生日宴會俨然已經進行到高潮部分,大家歡笑着、鬧着分食蛋糕,坐在壽星旁邊的女孩子們,還趁機将奶油敷到壽星臉上,并保證自己點的位置絕對好看,一會兒剛剛适合拍照……
“在這兒兼職?”
靳懷明頭也不擡,極順口談天似的,沒怎麼走心。
“……嗯?”
馮屏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靳懷明順口問的是她。
她眨眨眼,立刻意識到男人大概把她當做在大學城讀書的學生了。馮屏沒說真話,隻含糊地點了點頭,随即看了眼手裡的屏幕,立刻标準地報價:“一共是兩百七十八。”
靳懷明微微揚眉,倒沒說什麼,直接亮出屏幕付了錢,随後便沖着裡面的女人點點頭,利落起身。
“那我先走了,下午還有事要談。”
“您随意。”
女人端着脖子,看着他,仍是禮貌的笑。
還是來去如風。
馮屏把東西交還到前台,習慣性地回到自己負責的一側站定。
最裡側,女人端起那杯涼掉的拿鐵抿了一口,随後起身,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她表情不愉,但整個人着裝優雅,珍珠耳飾晃晃悠悠,路過馮屏也留下一陣好聞的香風。
馮屏隻覺得好看動人,卻并不像剛剛那麼羨慕。
……
日落時分,白班也快值完了。
經理誇贊她的效率,欣賞她作為新人進來後不驕不躁,也從來不叫苦叫累。
“說老實話,我一直都覺得你們這一代實在太不能吃苦了,年輕人裡面,小馮你這樣的比較少見。”
馮屏沒接話,隻是仍舊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不笑也不多言。
同事們都在,這種情況下越自然越好,這是她這段時間工作以來領悟的道理。
換衣服的時間,更衣室内,馮屏照舊沉默不語地收拾起東西,旁邊的女孩子們卻又聊起了突然消失的小黃。有不覺得意外的,畢竟在餐廳端盤子的工作本來就不長久,隔天就換生面孔很正常,還有覺得人家指不定是有了更好的去處的,餐廳裡女孩這麼多,會收拾打扮的就一天到晚假睫毛不離眼的小黃一個……
馮屏沒有繼續聽下去,她出了更衣室,深深吸了一口氣。
裡面的對話讓她不太舒服,她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覺得莫名地壓抑。
昨天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
人必須要向前看。隻要還有一口氣,就什麼都有可能。
在小鎮被馮存壯鎖起來的那段時間,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斷給自己“洗腦”的。
馮屏一邊往公交車站走,一邊給二伯父主動發去消息:今天她下班比較早,要從大學城回去,不知道他和二伯母和弟弟妹妹有沒有什麼需要她帶的……
大學城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公交車站都是三三兩兩站着的、要往城區去的學生,互相說笑打鬧,單獨站着的,也會挂着耳機,從容不迫地站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
這種人多的時候,馮屏總會不自覺地站在車站遮陽棚的外面,莫名和他們留出一段距離。
天邊是夕陽西沉,日落時分,氤氲一片橘紅。
一輛黑色的車朝着公交站台的位置漸漸駛過來。馮屏正看着天空出神,隻聽到身後隐約有男生的驚呼聲,說是什麼車、什麼車一類的……她根本不懂,也沒興趣,腦子裡琢磨的是今天晚上回去之後要先幫二伯母做飯,然後再陪着妹妹在樓頂玩一會兒跳繩,給二伯父熱好熱水袋,他冬天身體不太好……
車停在她面前,她也毫無知覺。
直到車窗降下來了,裡面的人盯着馮屏看了片刻,她才像是有所感知,收回目光。
駕駛座上,靳懷明正側着頭看她。看起來根本不介意外面男生對着車大量的目光和讨論,隻是半眯了眼睛,專注又直接。
四目驟然相對,馮屏心跳停了停。
男人單手輕扶着方向盤,沒有笑,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他看着她,像打量一枝花、一棵草,不大像看人,但并不讓人厭惡,微微擡眉,問得輕巧:
“你沒有要還我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