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又靠拂衣近了一些,嚅嗫道:“就是收鏡妖那一次之後,我每晚都做噩夢。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以緻于柳拂衣不自覺地要再湊近一些去聽。
慕瑤微微蹙起眉頭。
聽聞“鏡妖”二字,柳拂衣面色一凝,端詳她半晌,安撫道:“淩小姐是普通人,可能是受了大妖的影響。”他從懷中掏出一枚鼓鼓的素白錦囊來,“裡面添了艾草和忘憂,可以安神,淩小姐不妨試試。”
淩妙妙搶過來就死抓着不放手,還要楚楚可憐地推辭,“我真的可以拿嗎……”
柳拂衣哭笑不得:“可以。”
淩妙妙做了個一把揣進懷裡的動作,抑制不住上翹的嘴角,“那我真的拿走了?”
“拿去吧,送給淩小姐了。”慕瑤的聲音淡淡的,目光直射過來,“要是氣味不喜歡,我這裡還有。”
淩妙妙心裡暗笑,這屋裡氣氛尴尬非常,隻有柳拂衣一人渾然不覺,坦坦蕩蕩地正常言語。
女人的直覺很準。再神經大條的雌性生物,都會對自己的配偶周圍的任何雌性産生微妙的敵意,她們不自覺地豎起毛發,警惕着所有的溫柔陷阱。雖然慕瑤言談自如,但她此刻已是渾身緊繃:緊緊捏住杯子的指節出賣了她,靠近指甲的皮膚幾乎被擠出個窩來。
慕聲則像慕瑤懸在窗邊的晴天娃娃,有些情緒慕瑤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就能先一步察覺。因此,他望向妙妙的眼神,也帶上一抹幽深。
“慕姐姐也有香囊嗎?跟柳公子是一對的?”妙妙将柳拂衣的香囊捏在手裡把玩,好奇地問。
欺負人也不能太過火。她原意是想開個玩笑,讓慕瑤紅個臉,也好揭過這尴尬的一頁,不至于為了刷親密度,讓小情侶産生矛盾。
可淩妙妙畢竟沒有感情經曆。她哪能料想到,一句随意的調侃聽在慕瑤耳中,莫名其妙地帶上了不懷好意的試探,她被激起了宣示主權的雄心,一個“是”字已經到了嘴邊——
“不是。”慕聲故意答道。
“這倒不是,捉妖人身邊一般都會帶幾枚這樣的香囊,以驅離邪物。”柳拂衣幾乎是在同時一本正經地解釋。
淩妙妙一時傻了。好尴尬,怎麼辦?
慕瑤的臉色由白轉紅,又轉白,“蹭”地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阿姐,我送你回去。”慕聲巴不得這樣的結果,緊跟着慕瑤,笑得好似三春花開,眼裡綻放出華光來。
柳拂衣坐直朝着慕瑤的背影望去,眼中擔憂,卻轉過來面對着妙妙。
“你快去吧柳大哥,多謝你的香囊了。”妙妙非常乖覺地為他讓開一條路。
柳拂衣卻不走了,他修長的手指挾出一枚無字的符來,拿過妙妙手上的香囊,将其疊成小塊,塞了進去,“這是我的符紙,有我的氣息。如果噩夢是邪物作祟,一覺察到它,就不敢來纏你了。”
淩妙妙被男主角的仁義感動了,小心翼翼地捏着香囊的開口,生怕将其碰壞了:“多謝柳大哥……”
柳拂衣一笑,這才抖袍而去:“我去看看瑤兒。”
*
人迹罕至的西廂房外,一道人影走過池邊。暮春的風吹過池塘,吹皺一池春水,柳條随之款擺,有一枝溫柔拂過少年人俊俏的臉,被他一把折去。
含着綠芽兒的柳條捏在手裡打了個轉,轉眼被毫無留戀地丢進池子,沉進了淤泥裡。
慕聲心裡煩得很。
“阿姐,我看那淩小姐對柳拂衣有意。”
“别胡說。”當時,慕瑤坐在床上,的神色淡淡的。
阿姐心亂了,他自是得意,添油加醋,“我看那柳拂衣也不讨厭淩虞。”
“阿聲。”慕瑤蹙眉,“你要是閑得很,就去練練術法,别在我跟前晃蕩。”
“阿姐别生氣。”他放軟了語氣,“我隻是擔心,萬一柳拂衣他……”
“拂衣不是那樣的人。”慕瑤打斷,她眼裡澄澄明明,一絲懷疑也沒有。
他就是讨厭阿姐對那個人這樣的信任。
風吹起他柔軟的額發,吹來蝴蝶般翩飛的一抹黃,慕聲伸手一抓,是一片殘缺的黃紙,上面的殷紅字符隻能看見個角,辨不清是什麼字。
他的神色猛然變了,這是柳拂衣的符紙。
那紅色的不是丹砂,而是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