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招手将公西憧拿出來的證據收回,攤在手上再細細看了一遍,眼眸微擡看向下方自進殿以來基本沒說過話的公西憬。
早在初時他便知道這弟子偷偷在外門設賭,他們昆侖劍派,天生反骨的弟子那麼多,隻要不犯原則性問題,宗内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想起這些人曾在外門最後一晚聚衆飲酒賭博,被當場抓獲後罰去了思過崖。掌門默默在心裡補上一句,除非他們足夠點兒背,被任務堂執法間的給逮住。
以他對公西憬的印象,這是個八面玲珑又着實讨喜的人,不止外門,就連内門的弟子也很容易與之相交。
如此天賦,倒是極适合外交一職。按其人脈,日後也未必不能競選掌門之位。但他屬實沒想到……
郁之虞看着上首的掌門,猜測他或許是打算下決斷了,有些話需要在決斷之前說,在那之後說便太晚了了。
他正待起身,卻被身側鹿曙按住了手肘,後者按得并不用力,隻是用手虛搭,然後在郁之虞的注視中先他一步站了起來。
鹿曙朝上首一禮:“唐掌門,晚輩有一事需禀,請準許。”
掌門側眸看向站起身的鹿曙,“鹿少宗主,請講。”
鹿曙道:“我宗餘少明殘害同門,導緻公西憧的颠沛流離,緻其與昆侖失了緣分。我宗弟子鹿叮為貴宗公西憬所救,一是曆練時遇險,二是助她除掉我宗敗類。”
“數件一并,我鹿曙以合歡宗少主的身份,懇請貴宗酌情減緩公西憬的罪責。感謝禮與錦旗,我宗随後會親派使者送達。”
話畢,他避着人的手勾了勾郁之虞,示意他接着往下說。
郁之虞懂了但又沒完全懂,倒是知道現在輪到他了,出列行禮道:“弟子也有一發現容禀。”
掌門沒有說話,他身側的長老李新月看他一眼,替掌門開了口:“講。”
“弟子探查過程太過順利,公西憬特意選在南息商盟購買陣法材料,買完後後明明有多餘靈石卻未給自己購買可能會用上的傷藥,而是悉數給了鹿叮助其脫離困境,重傷後沒有遠離公西家遺址,也沒有遠走南洲之外。”
“公西憬唯獨放過了旁聽席那三位,陣法痕迹也未試圖消除,從始至終都無喬裝打扮掩飾自己身份的意圖。以公西憬在宗内數年的行徑,如此粗心屬實與他平素的細心不符。”
郁之虞頓了頓,“弟子鬥膽,或許他從一開始便存了死志。所以從一開始便沒有逃走或抵抗,更是有問必答。”
要說的話已說完,掌門與長老對此事自有判斷,郁之虞再行一禮退回椅子上。
鹿曙以合歡宗少主身份站出來,代表的是合歡宗的立場。郁之虞站出來陳述自己的見解,代表的是任務執行者的視角。
二者的話确實有一定作用,掌門與長老在隔絕禁制内讨論了好一會兒,最後掌門向前走出一步,輕咳一聲道:“弟子公西憬行事或許是情有可原,也曾相幫合歡宗鹿叮與散修公西憧公西曜,但滅族之事證據确鑿,免其死罪,終生囚禁于思過崖,直至身死道消。”
他面上隐隐露出些不忍,抿唇半晌,終是道:“廢去修為,從此不得修……”
郁之虞再次起身,在掌門說完之前行禮,懇請道:“思過崖條件艱苦,凡人之姿活不過十日,弟子願以入宗以來積攢的所有貢獻點換取公西憬保留修為。”這還是他少有的打斷他人說話。
想了想,他又道:“如若不夠,弟子願以未來百年的所有貢獻點一并作為交換。”
公西憬囚于思過崖已是最好結局,他不會去試圖更改掌門想法,可一旦廢除修為公西憬就會從金丹修士淪為凡人,他根本無法在思過崖那樣的地方存活幾日。再者,掌門還沒說完的話裡還包含了不許他再踏上道途,公西憬還不能在思過崖那惡劣環境下想辦法入道來保全自己,這與直接身死又有何區别?
問纓紅焚二人當即跟着郁之虞懇請以自身所有貢獻點換取公西憬保留修為,他們還掏出了早已準備多時的大部分同門的請命書,皆願意以自身所有貢獻點作為交換。
掌門很為難,讓公西憬保住一命實屬不易,還要求更多,又如何對得起公西家那三位幸存者?
長老李新月看出他的為難,替他開了口,語氣中帶了些嚴厲,“公西憬乃掌門之徒,掌門自然也舍不得他變作凡人。可若人人如你等這般,我昆侖可還有安身立命的宗規?”
“弟子知曉自身的任性為昆侖帶來了麻煩。”郁之虞轉頭看向對面的旁聽席,道,“中洲郁家願以‘無償助你等重建公西家,延續傳承’為條件,換取公西憬保有修為,不知公西小姐與公西公子可願意?”
郁之虞是中洲郁家少主,也是未來的郁家家主,他的話自然能代表郁家。
“誰要……”公西望剛罵罵咧咧起了個頭,就被他姐姐公西願給捂住了嘴,最小的妹妹公西想抱着姐姐的胳膊,對自己哥哥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小聲:“哥哥,噓——”
公西願剛滿十五,看待事情要比十歲的弟弟和四歲的妹妹想得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