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遲鈍。
而是,近期和身邊兩個危險老頭們相處時間長了,下意識把槍當成了某種随身裝飾物,不僅沒害怕,反而條件反射地露出一個自己對鏡研究許久、‘對老頭特攻’關懷笑容。
他還極順手地掏出紙巾,遞過去:“先擦擦汗,别急,慢慢說。”
胡克呆呆接過紙巾。
但他很快意識到不對,将紙巾扔到地上,随後可能覺得自己動作太柔和,不像殺手,又用力踩了一腳紙巾,接着,重新舉起槍,用力扣動扳機。
這時,萊安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這是一場暗殺。
他臉色大變地轉身,撒腿就朝餐廳裡跑,試圖尋找遮擋物。
可跑到一半,想起史大衛導演……
他又停下腳步,咬牙轉身,想回去拉着導演一起跑。
但斜刺裡冒出個人拽住了他。
萊安反射性一腳,踢在了對方的腿上。
“别不識好歹。”
那個拽住他的人,扯着他往一邊躲,同時低聲含糊地說:“殺手是沖你來的。”
萊安不安地擡起頭,看到一張自命不凡的臉。
米羅加斯蒂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骨節粗大、身軀像樹幹一樣壯碩,而且,由于足足有一米九五的身高,讓他看誰都是俯視角度,這使得他日常表情中,總帶着些許不易察覺的笑意。
此刻,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
他的态度倒是鎮定自若,除了及時拽住萊安、躲進角落外,目光始終警惕地注視着外頭,微側身子,唇邊的香煙還冒着袅袅煙霧。
與此同時,餐廳外,人群早就吓得四散逃離。
在一片鴉雀無聲中,馬路上,開始上演一出單人默劇。
業餘殺手胡克低着頭,握着槍,不停地朝天、朝地、朝各個方向,反複扣動扳機。
他跺着腳,使勁搖晃槍,原地轉圈,揮舞手臂,氣急敗壞,嘴裡一遍遍咒罵:“該死的槍,該死的槍,該死的槍,怎麼回事?”
所有人不敢湊過去,也不敢出聲。
但所有人又都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去觀看這一出滑稽的‘默劇’。
直到姗姗來遲的警察終于趕到。
胡克意識到,今天的‘刺殺’徹底失敗了。
他惱羞成怒地朝人群揮舞着槍,拔腿就跑。
人們雖然認為這個蹩腳殺手的槍根本沒用。
可誰也不願意拿生命做挑戰,去堵他的槍口,于是紛紛讓路。
山姆經理還在家中等待着胡克成功的消息。
打從胡克出門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心中不停地想象着,想象着萊安毫無防備地走在馬路上,然後,胡克駕着小車從黑暗的一側突然冒出來,車窗降下,槍口伸出,一槍爆頭,接着揚長而去。
隻要想到萊安凄慘地倒在血泊裡……
他就激動地渾身顫抖。
門鈴響了。
山姆美滋滋地猜測着,也許是已經成功、滿臉殺氣、來向自己索要報酬的胡克?也許是前來問詢的警察?甚至也許是那些得到萊安死訊後,過來告知自己……唔,曾經的心腹?
但不管怎麼樣。
他都裝出一副平靜的表情去開門,隻是演技不太好,神色間有着隐隐的興奮。
門開了。
是胡克。
但不是已經成功、滿臉殺氣、來向自己索要報酬的胡克。
而是滿臉氣急敗壞、茫然無措,仿佛在外頭打架輸掉的小狗一樣的胡克。
“失敗了。”
胡克氣惱又委屈地指責:“都怪你,你給我的槍是壞的。”
“什麼?怎麼可能!”
山姆瞪大了眼睛:“不可能!我檢查過了,不可能是壞的。”
“可它就是壞的。”胡克強調着。
他心煩意亂,将槍重重拍在桌子上,眼裡噙着淚光:“我都把槍對準他了,可槍是壞的,是壞的。”
山姆又氣又急地拿過槍,開始檢查起來。
然後,他發現槍裡沒有子彈。
胡克還在喋喋不休地抱怨:“我全都按照你說的做了,你不能不給我錢。你得給我錢,因為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給的東西都不好用。槍是壞的,車子也不聽話,它不願意停在距離近的地方,非要停在停車場,我還付了好多、好多的停車費……我最後沒辦法,是跑過去的。有點兒遠,我跑了一身汗,特别累,結果槍是壞的,是壞的……”
山姆内心被一種絕望攫取。
他已經失去了權力、失去了金錢、失去了名聲,而如今,連報仇的希望都失去了。
這個傻子還在自己的家裡沒完沒了說着廢話!
“你給我閉嘴!”山姆大吼着。
他從抽屜裡拿出幾顆備用子彈,咔咔幾下就安裝到了槍裡,然後,将槍重新拍在桌子上。
“看清楚!你TM管這叫壞的?”
山姆吼着,開始了一場歇斯底裡的辱罵:“你這個蠢貨、傻逼、腦殘!我真他媽瞎了眼找你做事!我哪怕去找一頭驢,說不定都比找你強!罵你是狗,都侮辱了狗……Fuvk!Fuck!Fuck!你那個沒用的、裝滿屎的腦袋就TM該被揪下來,塞回你媽P眼裡!”
胡克氣瘋了。
這同樣不是個好惹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因過失殺人而入獄。
這時,他剛好陷入‘高度激動狀态’,大腦又不夠聰明,一時也沒能及時領會山姆給槍上子彈的含義。隻是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說法,委屈地大聲吼了回去:“你憑什麼罵我,是你給的槍出問題,你的問題!你的問題!我說很多遍了,不是我的錯!是槍壞了!是槍壞了!是你給的槍壞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
胡克氣急敗壞地從桌上拿起槍,對着山姆扣動扳機,一槍打進他的腦子。
從頭到尾不過三秒鐘。
山姆帶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癱倒在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