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爺滿面笑容:“楚道長既是要買東西,這份錢理應由我王家來出。”随即叫來一下人,命令道:“去賬房拿個五十兩,陪楚道長一起去,好好保護楚道長的安全。”
嵇臨奚心中暗暗唾了王老爺一口。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是防着自己跑路又或者和别人有勾結,派人來監視自己了。
他面上無動于衷點了點頭,“也可。”
下人去了賬房,一會兒的時間就拿着銀子過來了,“楚道長,我們走吧。”
出了王家,嵇臨奚分明已經冷得不行,隻想趕緊找個能烤火的地方将濕潤的褲子鞋子烤幹,又裹在厚厚的被子裡好好睡一覺,然而因着身邊的王家下人,他隻能挺着脊背做出若無其事視寒冷為無物的樣子,哪怕手指凍得通紅發僵,都隻能露在外面雲淡風輕。
“楚道長,你不冷嗎?”
王家下人看着他都覺得發冷。
“修道之人,多年在風雪裡行走,已經不畏冷了。”不不不他冷死了冷死了冷死了冷死冷死了!
買些什麼東西才好糊弄過去呢?
嵇臨奚飛快轉動着腦子,帶着人在大街上逛了兩圈,路上人人穿得厚實,哪怕販夫走卒也是将自己裹成粽子,手捂在袖子裡,隻他一人穿着布衣,雖說不上薄,但也談不上有多保暖。
左看右看,悻悻買了點朱砂符紙,又去一個看起來店面奢侈的藥材店裡看了一眼,挑剔的掃視一圈後,遲疑着又重新看了一遍。
“楚道長,可是要買些什麼藥材,你與奴才說,這庸城所有的藥店奴才都摸得清楚。”王家下人殷勤道。
嵇臨奚道:“隻是想買一些補氣益血的藥材……”事實上是因為這裡面燒了火炭有點暖和,再在外面逛,他真的要被冷死了!
王家下人正要說話,外面卻忽然暗了暗,原是有人進來了,與之一同的,是腰間玉佩輕輕撞擊的聲音,悅耳動聽至極。
“公子,這庸城天冷,您若想要買些藥材,吩咐奴才來就是了,怎麼勞煩您親自來,”殷勤無比的公鴨嗓音。
這又是哪家出門的公子少爺。
嵇臨奚暗自呸了一聲,不以為然看了過去。
隻見來人内裡穿着青色絲綿袍,腰間垂挂着一串玉墜串子,外面披着狐裘,那是一張十分白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唇瓣如春日桃花,眼若琉璃,俊雅至極,衣容貴麗都不足以形容,眼皮輕輕低垂,自有一股養尊處優的尊崇之氣。
他從外面走來,逆光下發絲邊緣鍍了一層光,如夢似幻的光彩叫東躲西藏、東騙西騙的神棍嵇臨奚一下凝住了目光,甚至忘卻了自己的僞裝,怔怔的不知做何反應。
“無礙,待在客棧倒也無聊,出來透透氣也好。”進來店裡的公子并沒有看他,也沒有擡眼,隻語氣平淡與身後人說話。
嵇臨奚骨子裡不止貪戀虛榮滿肚子壞水,還好色。
他這種連下九流都擠不進去的騙子,少時在書院裡當雜役的時候,學會了認字,買了很多雜書,那些雜書裡就有一些帶顔色的書籍,要文字有文字,要圖畫有圖畫。
若是君子一些的人物,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書籍第一反應或是皺眉或是不好意思的扔開,再有的就是偷偷看完,然後像做了錯事一樣扔開,嵇臨奚卻是沒有廉恥地從頭看到尾,然後就開動了。
和隻公狗沒什麼區别。
事後又逐字逐句學習,待到後面不滿意了,就自己提筆上手,沒練多久,寫得那叫一個活色春香。
大丈夫,不好錢不好色好什麼?
很早的時候,嵇臨奚就知道自己是一個下流的垃圾,一年前他有次騙了一筆錢之後,還特意去花街柳巷逛了一圈。
然後挫敗而歸。
不夠美,不夠漂亮,不夠有氣質,反正就是什麼都不夠。
他雖身份賤籍,也沒什麼好的未來活路,大抵坑蒙拐騙一生,騙得一次享受一次,卻不願在這件事上将就一點,挑剔得可怕。
如果具體形容有多挑剔,便是做那樣子的夢,夢裡的人也是沒臉模糊的,但是他自己有感覺,那必定是傾國傾城的人兒,否則怎麼叫他一點臉皮都不要,跟失了神智一般,隻知歡愛情迷不知其它?
進來的華貴公子終于擡眼了,視線隻在他身上輕輕掠過去,像看灰塵一般,嵇臨奚就覺得自己的脊背酥麻得厲害,連着心髒都噗通噗通跳得不行。
甚至不止如此。
他不知廉恥地起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