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面前人緊縮的瞳孔,紅透的耳尖,挑眉,然後一口咬下,将花連枝帶朵,嚼吧嚼吧吃掉了。
扶風焉:“………”
“感謝仙君贈藥,這花益氣補血,調理靈脈,宋長老他老人家種了好幾年,就這麼幾顆,從前總扣扣搜搜的不肯給我,今日總算是有福氣嘗到了。”賀亭瞳吃草,冷不丁一哆嗦,啧聲,“苦。”
到底還是咽下去了。
扶風焉手還懸在半空,他整個人像是變成了截木頭,遲遲緩不過來。
賀亭瞳泰然自若,卷了書抓着,在旁側雙手環胸,打量着扶風焉的表情,心裡覺得好笑。就這點段位便成這個樣子,可見這位小神君不通風月,都是虛架子。他雖然也不通,但在修真界混了這麼多年,多少還是有些見識。
小小手段,不足挂齒。
“您現在還覺得這書有用嗎?”他在扶風焉眼前搖搖晃晃。
“沒用了。”扶風焉捂住了紅透的耳朵,神情也一下子萎靡下去,小聲嘟囔,“比不上你。”
“神君,您不忙嗎?”賀亭瞳轉身坐到床上,十分疑惑。
“不忙的。”扶風焉像是被撩傻了,他點點頭,實誠道:“未來六十年,無甚大事,我都不忙。”
賀亭瞳:“……”所以才閑着也是閑着,出來逗他?
“那你不用回家嗎?家中人不會擔心?”
“家?”扶風焉表情是當真茫然,他搖頭,“我沒有家。”
賀亭瞳嘶了一聲,意識到不對。
“你沒有宗門?”
“沒有。”
“可你的穿衣打扮……”怎麼看也不像個散修。
“衣服隻有一套,被他們帶出來的時候,會穿一次,回去就沒有了。”扶風焉老實答道,他站在窗前,映着光,神色坦然,不像撒謊。
賀亭瞳皺起眉頭,“那你住在何處?”
“一個很高很冷不見光的地方,世道将傾,我就出來。”扶風焉的聲音很輕,“我不喜歡那裡。”
“我想呆在你身邊。”
扶風焉生的手長腿長,十分高挑的一個衣服架子,隻是賀亭瞳的弟子袍本就舊了,套在他身上,更不合身,短了一大截,露出蒼白的手臂和腳踝,顯得人有幾分滑稽。
“你若是不喜歡我呆在這裡,我可以下山。”扶風焉緩緩道,“我在山下等你。”
“等?你為什麼覺得我會下山?”賀亭瞳挑眉,“這裡是我的宗門,我的家,我可能會在玉衡宗呆一輩子,當個小長老,吃香喝辣,舒舒服服過上一生。”
“你不會。”扶風焉斬釘截鐵,“你一定會離開。”
賀亭瞳:“為什麼?”
因為從前的每一次,你都走了。天地廣闊,無拘無束,不似他,囚于一方,連風聲都聽不到。
扶風焉張了張嘴,又将所有話咽了下去,隻道:“你不屬于這裡。”
賀亭瞳:“……”他按了按腦門,有點頭痛,但又實在是摸不清扶風焉的來曆。
修真界太大了,隐世宗門也多,還有許許多多他不知道的事,也正常。
隻是每每想到這裡,他便覺得身處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長路,累極。
扶風焉站了許久,也等了許久,才聽見賀亭瞳洩氣的聲音,“算了,天色不早了,先睡吧。”
賀亭瞳倒在了床榻上,不說話了。
于是扶風焉無聲的過去,拉開櫃子,小心翼翼将床在地上一鋪,靜靜躺了下去。
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一片寂靜中,扶風焉聽見床上響動,賀亭瞳起身,蹑手蹑腳跨過地上的鋪蓋,穿上衣服,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他起身,看着做賊一樣的賀亭瞳,很是疑惑,“你要去做什麼?”
月黑風高,少年雙目發光,冷笑一聲,
“當然是,前去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