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和外門弟子入藏書閣二層,三個時辰,暮時方出。”
宗主去藏書閣翻書,看見書架上,隐有水痕。
“小師弟和外門弟子于校場練劍……。”
“小師弟和外門弟子在書室……”
“小師弟和外門弟子在後山古樹……”
……
賀亭瞳一有動向就發過來,報告寫的詳細,事無巨細,日夜不休,仿佛藏在雲止床底,短短五天,宗主已至極限。
他撐着頭,眼下青黑,坐在廊下,懷疑人生。
五天,彙報了十二條。
荒唐!放縱!不堪入目!
他放眼望去,玉衡宗少的可憐的幾處景點散落在蒼翠青山中,微風拂過,卻感覺自己整個宗門都不幹淨了。
大門輕響,宗主扭頭,就看見自己兒子笑着走過來,“阿爹,我想向您求一件事。”
宗主木着臉,默不作聲。
雲止這幾日看見賀亭瞳與那凡人形影不離,兩人同吃同住,實在警惕,無從下手。
他們若想以絕後患,需得将他們二人引去山下,玉衡宗内,宗主修為七境,當着他的面殺賀亭瞳,絕不可能。
婚事是件很好的引子,隻要讓他們脫離玉衡宗境内,便可有千百種法子讓他們再也回不去。
本來他也答應了賀亭瞳,幫他求情,如今剛好,順水推舟。
隻是不知為何,今日阿爹眼神有些怪怪的。
雲止忽略掉一些異常,他快步上前,坐到宗主身側,歪頭,天真爛漫,“阿爹,小師兄身體已然大好,上次我說的事您還記得嗎?小師兄救我一命,是不是應該有個獎賞?”
“他與那凡人的婚事,您不如就同意了吧。若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一件美事。”
宗主:“有情人?”
雲止沒察覺到對方語氣中壓抑的怒氣,憂愁道:“是啊,那凡人不能修仙,又目盲,若是趕下山去,他要如何生存?仙凡有别,壽數本就有限,他陪不了小師兄幾年,何苦讓他一年年等下去,空耗青春。”
“相愛之人若是不能相守,那也太可悲了,何不成人之美?”
“将來小師兄也會感激我們的。”
宗主冷冽的目光掃過雲止的臉,掠過他處理過依舊有些破皮的唇,還有耳後殘留的紅痕,緊壓在脖頸上的毛領。
他這苦口婆心的樣子,是在替賀亭瞳求嗎?他分明是在替自己求!求他與那外門弟子的後路!
再也忍受不了,宗主一手抓過去,扯開雲止脖頸上的毛領,白皙脖頸下,痕迹明目張膽,可見輕狂到了什麼地步!
想到這日日夜夜裡收到的靈箋,看到兒子身上的痕迹,還有那外門弟子輕狂的模樣,宗主看自己這不聽話的兒子,總算沒忍住,一揮手,拿出了竹鞭。
“不知廉恥的逆子!你給我跪下!”
雲止撲通一聲跪下,他看着父親陰沉的臉,眼中還是一片茫然,“爹?”
……
少宗主挨了一頓毒打,一百五十鞭,鮮血淋漓地從戒律堂擡下去,然後鎖進落梅院,禁足了。
至于那沈姓弟子,說是擅闖禁地,行蹤鬼祟,還偷了一件靈器,像這種手腳不幹淨的弟子,恐有異心,玉衡宗決不能留!
他被廢了修為,丢去山外,生死不知。
賀亭瞳總算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他身上的傷口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丁點痕迹,扶風焉不用再去藥廬拿藥,整個人就窩在了他屋子裡,陽光好的時候,搬上一個小凳子,坐在外面曬上一天的太陽。
蒼天可鑒,沒收所有話本子後,扶風焉看起來總算有幾分正常人的樣子了。
不過沒能開心兩天,宗主再度傳信,将賀亭瞳喚去了大殿。
“雲兒心情不好,已經有五六日不吃不喝了。”宗主唉聲歎氣,他坐在高位上,看起來蒼老許多,“你與他一起長大,自幼關系就是最好,從前也是住一起的,雲兒如今誰都不願意見,隻想見見你。今日起你就收拾東西,過去陪陪他,也好勸勸他。”
“為着一個男人鬧成這樣,實在是……唉。”宗主按着腦袋,片刻後想起來似的,“那凡人你處理好了沒有?怎麼這麼久了還沒打發走?”
“師父,送不走了。”賀亭瞳垂着頭,語調低沉。
宗主眼皮一跳,“什麼?”
賀亭瞳擡頭,盡量讓自己顯得真情實感一些,他望着宗主疑惑不解的眼神,輕咳一聲,“可能是因為徒兒忽然發現,他好溫柔,好善良,好聽話,我幾次下手都不忍心,思考了很久,終于發現……我愛他,離不開他了。”
宗主:“………”
第二日。
賀亭瞳被丢進了落梅院,扶風焉被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