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跳!”
賀亭瞳抓住蘇昙衣角,身後扶風焉抱住他的腰,三人老鷹抓小雞一般連成一串,在船長感激涕零的目光中一躍而下,沒入茫茫白霧中去。
水鬼的氣息着實不算好聞,像是在水裡漚了一萬年的淤泥,腥濕腐臭,陰沉沉的氣息将人籠罩,無數鬼魂的靈體與他們擦肩而過,那些腐白扭曲殘破肢體互相交纏的地獄景象,若是蘇昙看見,大概又要大叫着核心價值觀,然後吓暈過去。
刺骨的潮氣中包含着落水之人死前掙紮的怨氣,從旁邊路過而已,肺裡都仿佛灌滿了水,無窮無盡的窒息感襲來,幾乎能将靈魂都溺斃。
賀亭瞳蹙着眉,他修為最低,不适感也最強,好在扶風焉在他身後,周身發燙,又八爪魚一樣貼在他身上,過高的體溫像一堆燃燒的炭火,将這過潮的水汽都烘烤的幹爽了不少。
如果他的手不總是想往他胸口摸就更好了。
賀亭瞳擡指,将扶風焉的手掌拍了拍,示意他收斂一點,肌膚相貼的下一刻,一隻腦袋就貼了過來,非常享受的粘在他耳側,連帶着手也完全罩住了。
過于灼熱的氣息貼在後背,賀亭瞳汗毛直豎,傳音提醒道:“神君,你注意一下分寸和距離。”
扶風焉被抓包,愣神片刻後,認真解釋道:“你心跳聲很好聽,很安穩,身上涼涼的又很舒服,手感太好了,我沒忍住。”
賀亭瞳:“?”你怎麼做到這麼理直氣壯的?
扶風焉的手動了動,捏着賀亭瞳的手掌一起往下挪,然後放在了腰腹上,真誠道:“放在這裡可以嗎?要是不行,不然我讓你摸回來解氣。”
賀亭瞳:“………”
前面蘇昙也傳聲,嘀嘀咕咕:“小賀,别往前擠,我要掉下去了。”
身形最小,在中間被擠成一張薄餅的賀亭瞳:“………”
這日子不能過了!
好在靈舟飛的不算太高,片刻後,周邊的霧氣漸薄,可以看見水面上一大團起伏不定的陰影,他們落在了一處硬實的地面上,凹凸不平,仿佛風化的礁石,帶着不少裂紋。
蘇昙踩了踩,疑惑傳音道:“咦?我們這麼快到島上了?”
“這石頭觸感好奇怪啊,怎麼有點粘腳?是我記錯了嗎?地圖上那座小島不是距離我們有個一兩千米?
“昙哥别動。”賀亭瞳的聲音很冷靜,蘇昙看不見,渾身一僵,擡起的腳就這麼懸在了半空中,“怎麼了?有鬼?”
“别怕,不是鬼。”賀亭瞳安慰道,“我們踩到了人家的背。”
蘇昙:“?”
空氣中有一種奇詭的腥甜氣,像血,又像是濃厚的花香。
水流沖擊着腳下“礁石”,發出咔、咔、咔,仿佛玉片相擊般清脆空靈的聲音,水流激蕩處,腦袋大的玉色石片剝落,沉底,翻出一些肉色的紋理。
賀亭瞳緩緩遠望,湖面上的白霧要比靈舟外的稀薄些,可能因為水鬼都往上去了,底下白色的淺淡霧氣流動,纏繞着巨大如山巒的怪物身影,一動不動。
祂已經死了。
屍體安靜地匍匐在水中,任由流水将身上的鱗片血肉一絲絲刮走。顱角斷折,鱗片剝落,濃郁的血許久不散,這一片的水面都是血紅的。
充滿着靈力和陰氣的屍身引來了無窮無盡的鬼魂,攀附在這龐然大物腐爛的屍身上,仿佛密密麻麻的蛆蟲。
難怪會有如此之多的鬼魂聚集。
“是龍屍。”賀亭瞳沉聲道,“昙哥,你有什麼頭緒嗎?”
蘇昙聞言渾身一僵,沉默良久,忽然低聲罵了一句,“操,日子過得太快樂,差點忘了我是穿書的!”
他撥開眼前布帛,看着眼前如山般的屍首,聲音飄忽,“我想咱們這是觸發劇情了。”
蘇昙抛出長劍,一腳踏上去,而後抓起賀亭瞳和扶風焉,母雞護崽般往前一擋,“這裡很危險,抱緊我!别松手!”
長劍飛起,蘇昙的背影擋在他們身前,顫顫巍巍沿着起伏的龍屍往前飛。這裡太安靜了,安靜的隻能聽見水聲,不過腦子裡蘇昙的傳音正在耐心同他們解釋,“按照書裡走的劇情,我想我的主角徒弟大概要來了。”
蘇昙語氣懊惱,“我們之前要過一夢澤的時候,我就說這湖的名字怎麼這麼耳熟,當時光顧着想成語和秦檀對罵了,忘記早做準備。”
“主角身世很慘,他爹是隐藏身份的魔尊,他娘是一夢澤中的提燈龍女,由蛟化龍,本是庇佑一方的祥瑞,結果他爹這個魔渣為了提升修為,煉自己的本命靈器,跑去勾引龍女,騙财騙色,在對方情根深種,送出逆鱗後,對龍女斷角挖丹,然後又将她抛棄了!”
“龍女失去靈力,卻又發現自己懷了孩子……”蘇昙語氣中帶着不忍,“最後枯竭而亡。”
“她死後怨恨不息,魂魄一直在一夢澤上遊蕩,見什麼吞什麼,這次應該是順着流水飄到靈舟航線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