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出來了。眼前就是監獄附近的黑水,他們所在的地方在那片與人高的雜草裡,這扇門藏得很隐秘。舉目四望,除了三面看不到邊的雜草,一面是他們來時的公路,什麼都沒有,那個人影完全消失了,不在公路上,也看不到是在哪片雜草裡。
“這能追丢。”時咎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喘着氣,雙手叉腰小聲謾罵。
要在這裡找人比大海撈針還難,沉皚環視四周,沉聲道:“先出去。”
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橘色的夕陽刺得人焦躁難安。他們被雜草阻攔着一腳深一腳淺花了很長時間才走到公路上。
再次回望,依舊看不到半個人影,雜草靜止沒有晃動,完全不知道是從哪裡消失的,如果那個人有耐心一直藏在某片雜草中間不動,真的要逮出來也夠嗆。
因禍得福,還來不及考慮如何出來的問題,倒是直接追到了地面。
沉皚很快平息呼吸,他對時咎說:“先回車上休息吧。”
夕陽直直曬在後背上,西曬總讓人覺得熱得更加強烈。
方圓幾十公裡荒無人煙的道路上,兩個渺小的人影緩緩朝三棟房子移動。
兩個人慢慢走了一段路便能看到車。一上車,時咎就從後座拿了兩瓶水直接幹了一瓶,另一瓶幹了一半,還有一些面包食物,也拿出開始吃。
他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癱在座位上,嘴裡包着東西還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話:“我真的累死了,又渴又餓又困又累,死了算了。”
現實中哪有過這麼極限的操作,偶爾出去玩極限運動,攀岩、探險,也都是有正規保護渠道的,雖然在這裡同樣不至于真實喪命,但是有可能在夢裡喪命的。比極限運動還極限。
沉皚感覺好笑,正要開口說話,手機就響了。
“叮——”
是季水風,沉皚想起之前她就在打電話,于是快速接起來,但他覺得臉上有汗,不想貼耳便按了外放。
“沉皚!”季水風焦急的聲音立刻傳出來,“一直打不通,你在哪?”
沉皚說:“之前你們隔離的監獄。”
季水風難得這麼着急,也懶得問他們的收獲,直接說:“文明中心出事了。”
“前天半夜廣場上出現了幾具屍體,被巡邏的人看到就立刻上報了。”
“調查出來死掉的那幾個人都是有能力的人。”
“昨晚又接到兩起報警,兇案,安全管理中心的人過去調查情況,發現那兩個死者也是有能力的人。”
季水風頓了一下以強調最後這一句話:“有人在無差别屠殺能力者!”
話一出,時咎連面包都忘記啃了,目光不可置信地就盯着沉皚拿在手裡的手機。
幾乎第一時間,他想到了舟之覆,那次說要集中去教化所的時候,就是他在樓上睥睨這一切,舟之覆這目标導向者,不可能為了殺人而殺人,一定是和某個人,比如言威達成了某種協議。
他真的想除掉所有能力者,還不親自動手……
沉皚一隻手捏緊方向盤,半晌,他低聲道:“你們現在在哪裡?”
季水風回答:“回安全管理中心了,言威讓我聯系你也回來,我和季山月分頭在監察,現在除了我倆,任何能力者都可能有危險。”
沉皚低聲道:“嗯,明天到,你們自己注意安全。”
“好,我把資料發你手機,你路上有空看。”說完季水風就挂了電話。
言威反而讓他們回去?時咎皺眉,他立刻把身體坐直,面包也被他吞咽下去,他側過身正對着沉皚,問:“你确認除了你我,沒任何别人知道你有能力的事?”
沉皚神色淡然:“嗯。”
但忽然想到什麼,接了句道:“但是你得小心,雖然你這個不算是能力,但除了我和季水風,别人都會認為你是能力者。”
何況你當時還那麼嚣張,掀了一層圖書館,新聞連着報道好幾天。後面這句沉皚沒說出來。
“我知道。”時咎把沒吃完的食物扔回了後座。無論是不是被認為成能力者,對他的威脅不大,他有天然的不死buff。
然而沉皚跟看穿了他在想什麼一樣,眼神聚焦在時咎臉上,一字一句認真說:“不要掉以輕心,你被關過二十天。”
“知道。”時咎煩躁回答。即使或多或少有些優勢在,但優勢并不全然照顧他,否則當時不會被抓了、受了傷還沒醒過來,沒醒之前的一切痛楚都如同真實發生在他身上。
“何況……”沉皚的眼神微微暗下去,他看了眼時咎的脖環,将聲音放低說,“你還有弱點。”
說完他發動汽車,開始回程。
時咎伸手捏住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東西,半晌沒說話。
雖然已經得知可以随時取下來,但他不想取了。
隻要沉皚敢說,他就敢認。
算了,不想這個了。
時咎開始想剛剛季水風說這件事的不合理之處,他覺得這件事問題太大了,已經不僅僅是懷疑言威包藏禍心,他的算盤已經打到明面上來了,但這算盤的聲音細聽又有些許奇怪,他有時候甚至會覺得,他們看到的言威都是不同的人。
汽車疾馳,時咎趴在窗邊,無意往上看了一眼天,愣了片刻閉上眼,再次睜開。
天上有些流動的黃沙,好像是很遠處的沙塵暴飄移過來的迹象,一縷一縷的,在上空盤旋,像半透明的,看得不真切。
這遠離城市的郊區,不知道哪個地方有小型沙漠?
時咎徹底自暴自棄了,他想換個話題,指了指身後逐漸遠去的監獄,問道:“剛剛我們追丢的那個人怎麼辦?”
沉皚從後視鏡淡淡瞥了一眼,平靜說:“我們剛剛追的那個人,是個小孩。”
“小孩?!”時咎眼皮一跳,身體瞬間坐直,他立刻回頭企圖去看那片漸行漸遠的野草堆,但也隻能看到野草堆,依然是不見人影。
沉皚點頭道:“嗯,聽奔跑的聲音。小孩和成年人體重差很多,發出的聲音頻段不一樣,重心也比較靠前,而且我們最後爬那段通風管道,成年人要通過很困難,空間太小,但他爬過去的聲音非常快,在裡面遊刃有餘,所以體型必然不大。”
時咎努力回想一下當時,他太着急追出去,反而忽略了,但是現在一想,他又能馬上發現不對——他當時那麼着急,甚至要自己沖前面,就是因為那個快速爬過去的聲音給他施加了無形的心理暗示,覺得對方馬上就要跑了。
時咎擰眉道:“為什麼會有小孩?”一個對那艘輪船的地形非常熟悉的小孩。
沉皚說:“不知道,而且那個小孩恐怕是故意引我們出來的。”
時咎的手一把拍在自己臉上,露出不理解的神情,這又是怎麼回事?
沉皚繼續道:“他很熟那裡面,如果單純為了躲我們,很容易甩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