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時咎以為外面是一個小花園,但沉皚開門後他才發現,這哪裡是個小花園,幾乎是一個大公園,私人公園。
沉皚解釋說老宅四周都沒有人住,這公園聽夏癸說是言威造出來的,一草一木,假山與湖,甚至地上的石子路,景象在夜晚看不清,但大自然的氣息飄過來,使人覺得心曠神怡。
出門後不遠的地方有一塊很大的沙土地,被圍欄圍起來了,這裡面沒有任何裝飾,全是某些人形木樁、尖刺道具、攀岩模型、單杠雙杠,和一座幾層樓高的假山……
“以前練體能這些的時候就在裡面,大部分時間都沒出來過。”沉皚示意那塊黃土地。
時咎看着那塊地方,張了張嘴,問道:“你小時候就在這訓練嗎?”
“嗯,不止。”沉皚雖然在說周圍的環境,目光卻一直在觀察時咎。
時咎覺得這個地方很新奇,這是他第一次直觀感受到沉皚長大的地方,但僅僅是那些東西,看着就已經不太讓人好過了。時咎問:“很辛苦嗎?以前。”
聞言,沉皚笑出來,他低聲道:“你不知道嗎?”
“我?”時咎輕輕側頭看他,沒有明白沉皚的意思。
卻見沉皚搖頭道:“沒事。”
時咎抿唇:“好吧。”
也許是沒有料想到會有客人,公園并沒有開燈,隻能借助被遠處城市照亮的天來看清腳下的路。
最近一些日子一直在高強度奔波,記不清上次這麼緩步行進是什麼時候了。
兩個人走得非常慢,好像快走一步,便少了一步。他們都沒說話,隻是沿着那被規定好的石子路,默默往前走着,穿過大片樹林,他們在樹林深處一處堆滿樹葉的小空地休息一會兒,接着繞過圓形的湖,走過幾座假山,昆蟲的聲音此起彼伏。
好像這樣漫無目的地行走,已經被進行過千萬次。
不知道走了多久,再繞一圈回來時,時咎伸懶腰深呼吸,卻驚奇發現天意外好看。
“快快快,你擡頭。”時咎立刻拍了拍沉皚的肩。
沉皚仰頭便看到星空。他笑說:“這邊人煙稀少,能看到這些很正常。”
然而時咎很少看到這麼純粹的星空,他突然就不走了,原地站立。
他喜歡自然的美,也喜歡星星毫無保留的釋放。
沉皚指了指不遠處的圍欄黃土,說:“那塊地方視野最好,要不要進去坐着?”
時咎欣然答應。
周圍沒有樹蔭遮擋,時咎進去跑到正中央位置直接坐下,也不管會不會沾到泥土,于是沉皚也在他旁邊坐下了。
時咎仰頭幾秒就開始覺得脖子不舒服,索性躺下去。
夜晚的星空在眼裡延伸,原來是這種感覺。
時咎擡腿用膝蓋去頂沉皚的後背,說:“不然你也躺下?”
昏暗的公園裡,微隆起的黃土上,兩個人躺在一起觀賞星空。
在很久以前,在他家附近的小公園裡,時咎也喜歡這樣躺在草地上看天,隻是那裡的天是暗紅色的,透過雲層,從天上可以看到人間繁華的霓虹倒影。
時咎問沉皚的生日,沉皚說七月十日。
時咎:“哪一年的七月十日?”
沉皚回答到:“243。”擔心時咎的世界紀年法不一樣,他又特意加了一句,“現在是272年。”
确實和地球的紀年法不一樣,如果隻有兩百多年,或許他們的紀年法就是按照起源法案開始的年份算的。如果按照沉皚的年齡往前推,在他們那應該是在1995的樣子。
于是時咎望着天空,停頓了好一會兒,笑說:“果然像你。”
“什麼?”沉皚問。
時咎擡手指指天:“星象排列。”他緩慢推導出那天的星象,每顆星星大緻的位置。
“你看,你出生的時候,太陽和金星都走到了巨蟹座的位置,木星剛好是射手座,土星運行到雙魚座。”
“你喜歡研究這些?”
時咎搖頭:“也不是故意研究這個,是以前喜歡研究天上的東西,星體、星系、過去和未來,但是宇宙太大了,未知總是大于已知。後來還研究過一段時間煉金術,興趣嘛,多知道一些,當故事了。”
沉皚淡淡笑出來,問他:“煉金術?講了什麼?”
“講了……”時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空,他深深呼吸一口氣,好像就能接收到天地給的隐喻。
“講一切萬有,能量震動的頻率,周期循環,因果法則,上下一緻。”
沉皚點頭:“所以像我是什麼意思?”
然而時咎露出一個晦暗不明的表情,說:“你猜?”
沉皚淡聲道:“不想猜。”
時咎活動了一下身體,輕聲說:“如果你不說,我也不會告訴你我在想什麼。”
迎接他的是一片夜色般的沉默。
時咎心如擂鼓,他覺得這句話說得有點赤裸裸了,幾乎是直接在點明一件事,但沉皚的沉默讓他拿不準主意,提醒就變成了心慌。
片刻,沉皚開口,聲音有點沙啞:“時咎,你有怕的東西嗎?”
時咎怔怔望着星河,星河也投在他瞳孔裡,他感受到自己身體每一寸都在努力運作:“我覺得沒什麼好怕的,最糟糕不過死,死前想體驗過的都體驗到了,就沒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