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并不願意去看這些東西。于是時咎倒回來,回到他身邊,輕聲問:“這些事,讓你不舒服嗎?這裡的每一件事,給你什麼感覺?”
沉皚沉默很久,才開口說:“後悔。”
“後、悔?”時咎一愣,他也沒想到是這個回答,于是他再次回頭去看那些畫面。
在知道答案後再去看這裡播放着的每一件事,時咎的心情完全變了。
為什麼是後悔?他在後悔什麼?後悔麻醉他去做強制進化?被發現節目單的時候他在後悔什麼?為什麼明明給他送出了藍寶石,他也依然後悔?那麼多那麼多的事,全是後悔……
這個地方,恐怕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直接展現出人的内心世界?把人心深處最不願意面對的事情全部挖出來,刺眼地展示在這裡,毫無顧忌地播放。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這裡是原本就存在還是就單獨為了攔住他們?
時咎傾向于前者。若是結合這裡的傳言,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座山如果有人闖入就會進入這個地方,一般人在沼澤那裡應該就會被吓破膽了,有人逃出去還好,若是沒人逃出去,附近的居民一定會認為這裡鬧鬼,這座山有去無回,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片荒廢的區域。
若是在沼澤那裡就被吓破膽……
等等!
時咎突然想到了什麼,腦子裡逐漸清晰起來。他晃了晃牽着沉皚的手,屏息低聲道:“雖然不知道這裡存在的原理是什麼,但是我好像知道怎麼出去了。”
沉皚回答道:“嗯。”
雖然沉皚的手心裡依然是汗,但這回沒再反抗時咎,任時咎牽着他往這片記憶迷宮裡走去。
那個操作室的每個場景都讓沉皚如鲠在喉,仿佛吞了針卡了刺,偏偏兩個人就停在這個場景的面前。
沉皚看着那一幕幕,一言不發,時咎側過頭,問:“你會害怕嗎?”
沉皚淡淡回答:“不。”
時咎還不完全确定,但是他需要印證一下自己的猜測,于是一隻手牽着沉皚,一隻手去觸碰那個場景,在他手指碰到畫面的一瞬間,一束白光迸發出。
兩人頓感眼前一片白,不約而同擡手去擋。
刺眼的光芒很快歸于黑暗,他們放下手。
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時候,時咎輕輕說了一句:“果然。”
他們進入到這個場景裡來了——準确的說,是回到過去了。
操作室的人忙不疊地在為這場進化做準備,你來我往各做各的事。[時咎]呈昏迷狀躺在玻璃艙中,[沉皚]和[季水風]在一旁坐着,但兩個人沒有說話。不多時,有人走到[沉皚]身邊對他說:“沉先生,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沉皚]冷冷地回答一句:“嗯。”
兩個人慢慢走到操作室裡,站在透明艙旁邊,但周圍人似乎是看不到他倆,依然各自忙碌。
沉皚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往前走了一步,但立刻停下,又後退回來。
——他想阻止這場進化。
想改變這件讓他後悔的事。
時咎牢牢牽住他的手,淡然地看着玻璃艙中的自己。
回想起那會兒,自己應該是非常讨厭這個麻醉他後又強制拖他來做這個什麼狗屁進化的人的,況且,那回真的痛不欲生,從來沒有感受到如此鑽心的痛過,頭仿佛被鑽頭鑽穿了還在往牆上砸一樣,痛得五髒六腑都縮成一團,連醒來後,也痛苦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這麼想着,那邊的進化已經開始了。
五彩的光很快照下來,儀器就放在[時咎]大腦的正上方,随着時間推移,玻璃艙中的[時咎]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近看,他的嘴唇也在顫抖,痛苦,卻說不出來。
沉皚似乎受不了這個場景,他把時咎的手抓得很緊,很用力,努力克制才讓自己沒有沖過去打開那些操作人。他深深吸氣,微微閉上眼,好半天才輕聲說:“我一直很後悔這件事。”
時咎側過頭看他。
他痛苦說:“當時那麼對你,确實有部分是出于擔心你會對公民産生威脅的心态,後來季水風說你沒有威脅,我也并沒有信任你,還是要求對你強行進化,現在想,那個時候我偏執得連季水風都不相信了。”
他睜開眼,直視着玻璃艙裡痛苦得滿頭是汗的[時咎],眉頭擰起:“進化過程并不會痛苦,我不知道是麻醉劑的緣故,還是你做夢的緣故,我看到當時你非常痛苦,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後悔了。我不能告訴你我後悔,原本你該被送去監獄,或者交給季水風,但我把你抱回我辦公室了,我想再給你機會讓你說實話,我就有理由放了你。”
當時他想了很多,但每一個想法都是不動聲色。或許,甚至還帶着報複的心理,他太像二十年前遇到的那個人了。無數情緒交織,讓事件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