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好女人回來,看到這一幕便把兩個孩子一起送進了醫院。好在季純的傷口不深,季水風吞下的膠水不多,本身質地也不濃稠。
回來後季純被女人破天荒地大罵了一頓,甚至第一次動手打她。
這頓毒打沒有消減季純的恨意,她産生了最恐怖的想法——殺了季水風。
于是在下一個冬天,她故技重施,從窗戶扔掉了季水風的被子。季水風也是學倔了,她真就沒有下樓,裹着自己的衣服在床上躺了一晚,但第二天她就發燒了,燒得很嚴重。
季水風沒有去上學,在家休息吃藥。但是女人每天卻有自己的事,讓季水風自己照顧好自己。
趁此時機,季純偷走了季水風的退燒藥。
那一次,季水風越休息越嚴重,最後高燒到神志不清,還是被前來查看的女人送往醫院。
在醫院裡,季純拒不承認,她完全矢口否認她做過的事。
女人氣得在醫院裡破口大罵。
“你這樣,以後怎麼辦!我還指望你讓我過得很好,你,你品行低劣!”
季純也委屈大哭:“你都沒有讓我過得好,憑什麼要指望我讓你過得好!”
女人氣極了,她怒喊:“你不孝順誰孝順!孝順就是天下第一大的事!無論我怎麼對你!你都要孝順我!”
季純在醫院哭得震天動地。
她讨厭她的母親,讨厭她關于孝順的理論。為了孝順,可以随意抹殺一個人的人格,抹殺她的精神,她的需求,最後再在茶餘飯後的餐桌上與朋友們高談闊論幾句:百善孝為先!
女人怒吼:“我生了你!你就應該孝敬我,這是你逃不掉的命!”
季純回罵:“那你生我的時候問我了嗎?問我願意孝敬你嗎?你憑什麼認為你是一個好母親?世界上那麼多的母親,如果我有選擇,你憑什麼認為我願意認你當母親?!你有什麼資格!你有什麼優勢!你想過這個問題嗎?你憑什麼?!”
一場鬧劇一樣的對話,從辱罵季純的品行低劣變成對“孝順”的沖擊。
季純想要的很簡單,就是母親的愛,母親的關注,但她的母親想要的隻有她快點長大,變成分擔她重擔的“好女兒”。
甚至并不關注季水風的到來,給她什麼樣的心理沖擊。
小時候的季純不太懂,等她懂的時候卻什麼都無法改變了。
她和季水風在家打了一架,那一架打得天昏地暗。或許是季水風再也忍受不了季純的侮辱,開始對她有所反抗。
但與母親大吵一架的季純其實不太再想跟季水風産生多餘的沖突,她突然明白這個家本來就不是自己的家,她想要一個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生活的地方,沒有母親,也沒有季水風,她想回到安靜快樂的季純,不再奢望母親的愛,而是自己給予自己愛的季純。
所以身體剛剛恢複,突然對季純發起攻擊的季水風,讓季純被打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兩個小女孩在家從卧室打到客廳,又打回卧室,打爛了她們平時寫作業的書桌,拿起椅子往對方掄,直到砸壞椅子腿、床沿,所有她們可以破壞的地方。
後來那張椅子不知道是被誰扔出去的,它被扔到玻璃上,砸碎了本來就不牢固的窗戶。
季水風紅了眼,失去理智,她不顧手裡的疼痛,撿起玻璃碎渣就去刺季純。
季純比她力氣大一些,胳膊被化了好幾道口後,一腳踢掉她手裡的玻璃,但是季水風立刻轉身重新去撿,于是季純撲上去,将季水風按倒在一堆玻璃渣裡,她聽到季水風痛苦的慘叫。
季水風剛剛撿到玻璃渣狠狠刺下來,一下捅進季純的鎖骨上方,一下又捅到她的脖子,痛得季純也完全失去理智,她奪過了那塊玻璃,也瘋了一樣。
她怒吼:“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渾身顫抖的季純一手拿着那枚玻璃渣,捏得滿手的鮮血似乎都快感覺不到痛,一手按着季水風,那隻手就一下一下,如同猛獸的爪牙,一遍一遍刺着季水風的胸口,脖子,每個能刺到的地方。
起初季水風還在尖叫、慘叫,随着季純的瘋狂,那聲音也逐漸微弱下去了,直到再沒有任何反應。
季純滿臉的血,牆上、床上、家具上,全是血,鮮豔的紅色很快變成了絕望的黑色。
季純醒來的時候在醫院,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她聽到醫生說兩個小孩的傷是緻命傷,沒有一個能活下來,但她确實又活過來了,隻是帶着渾身的傷。
季純記不清後來發生什麼了,隻是覺得茫然,覺得命運就是這樣。她欺負季水風很久,剛剛回心轉意,想放棄母親的愛,以後過自己的生活,既然如此,她也就沒必要憎恨季水風了。
結局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以後的生活會如何,那一刻她隻覺得,她為什麼沒有死?
她拔了管,拔了所有維持自己生命的東西,一次次暈倒,卻都沒有死。
但她想死。
這樣暗無天日的時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有一天,她的母親進來告訴了她一個消息:“剛剛掌權者派人找過我,說掌權者找季水風。”
季純并不想看她的母親,隻是冷漠地問:“所以呢?”
她的母親突然撲到在她的病床前,死死抓住她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地說:“季水風死了!”
季純還是毫無波瀾,又問了一遍:“所以呢?”
她的母親抓她的手更緊了,眼睛瞪得眼球快要凸出來,她顫抖着說:“去文明中心,以後會好起來的,你去文明中心!以後就有救了,我也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季純萬分厭惡,甩開了女人的手。
女人怒吼;“你要孝順我!”
季純咬着牙沒說話。
女人還是喊道:“連我都不孝順,你還是人嗎?!”
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那些話紮在季純的心裡,将她的心髒劃成碎塊。
最後,季純閉眼說:“好,我去文明中心,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女人竟然答應了。
掌權者找季水風,但是季水風已經死了。
女人站在季純的旁邊,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顫顫巍巍地說:“别人都不知道。從今天開始,你,你就是季水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