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咎!時咎!”是沉皚。
時咎轉過頭,看到學校操場對角線遙遠對角線那一點黑色身影,時咎咬牙,扭頭就往外面跑。
下一秒,他連人帶車被整個抓住。
“時咎!”沉皚抓着他說,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你跑什麼?”
好快的速度!時咎看到這張臉就氣得發抖,他二話不說甩開沉皚,但立刻又被抓了回來,他聽到沉皚說:“你不相信我?”
我信你個鬼!時咎掙紮起來,沉皚力氣很大,鉗得他沒法掙脫,隻能怒吼:“滾!”
意想不到的,沉皚真的松開他了。他像難以置信般後退了兩步,臉上的表情好像因為時咎的話有些受傷,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掏出來的一把刀,就這麼遞給了時咎。他抿唇輕說:“你不該來找我,小時候不該,後來也不該。小久哥哥,你,你讓我等了二十年,每天都很痛苦,終于等到了,但沒意義了。”
他的表情像極了小時候訓練受傷後來尋求安慰的表情,真實得時咎幾乎愣在原地,一時間分不清這是幻境故意所為,還是沉皚真實内心所想。那把刀明晃晃地被沉皚雙手奉上,就等他一個決定,生殺予奪,悉聽尊便。
沉皚閉眼,聲音顫抖着說:“我放你走,你殺了我,我們結束。”
似乎這樣說還不夠,他接着道:“但是,外面那個我,也會死。”
“沒關系,隻要是你,我願意,我都聽你的。”他的聲音逐漸變得溫柔,好像除了真心,他能給的還有生命。
随着那音色的微抖,時咎感覺自己的手也抖了起來,他猶豫了。心跳很沉重,每一下都要他的命。他要做出選擇很容易,但什麼叫外面那個我也會死?時咎并不知道這裡的具體運行機制,或許隻是謊言,但如果是真的呢?他敢嗎?
他發現這個幻境的用心險惡,盡全力為人制造出一個最美好的幻想,什麼都可以得到。如果沒有發現,那就在一輩子在幸福裡溺死,一旦像他一樣發現了,幻境就會崩塌,就要逼他做出最決絕的選擇,收回一切。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有餘;沒有的,連他所有的,也要奪過來——馬太福音。
會有多少人選擇回到現實?短短幾秒,時咎腦子裡想了很多東西,沉皚隻是不再說話始終閉眼,皺着的眉頭與下拉的嘴角反應着他的痛苦。
生殺予奪,悉聽尊便。沉皚會不會真的這麼想?
不對,不會。時咎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陷阱!沉皚是什麼人?是舟之覆惡毒罵完他後,他也隻會歎氣不反駁的人,不幹涉别人的思維與經驗,更做不出強迫别人選擇的事。
這不是沉皚給他的選擇,是他自己要做的選擇,有沒有勇氣面對可能無法接受、但回到真實的選擇。
破除幻想,不做夢。
幾天前,他與季雨雪有一段對話。
——怎麼才能隻是存在,而不活在夢裡?
——很簡單,不做夢。人的欲望太多,不合理的需求太多,夢太多,當你不做夢,這些問題便迎刃而解了。
時咎一咬牙奪過他手裡的刀,往前一步直接刺穿他的身體。沉皚不可置信地睜眼看他。
“轟——”驚雷般的爆炸在耳邊炸響,整個世界裂開了一條縫,縫越撕越大,變成了溝壑、懸崖,蔓延到時咎腳邊,在他來不及奔逃的時候迅速吞沒他。時咎感覺自己的身體一直往下墜,墜入深淵,随後那道世界的裂口合上了。
身體被擠壓到頭破血流難以忍受的刹那,時咎瞬間睜開眼,劇烈咳出聲,開始大口喘氣,如同被人掐住脖子松開後兇猛的呼吸。
咳嗽、耳鳴、頭昏腦脹一齊襲來。這樣的症狀持續了很久,時咎終于緩過來,全身像散架一樣,他舔了一下自己幹涸起殼的嘴唇,又裝死好久才有了稍微清晰的意識,總算看清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