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禾轉過身,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沒有一點睡意。
“你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問我,萱姐想起那些事會傷心。”連禾面朝肅眠側躺,說這話時沒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現在心情如何。
肅眠心裡五味雜陳:“難道問你你就不傷心嗎?”
“有什麼好傷心的?”連禾抓着肅眠的手腕放在自己身上,難得情商高了一次,“想抱就抱吧,雖然我不需要安慰。”
當事人都允許了,他再扭捏就太不像話了。肅眠果斷将連禾抱在懷裡,連禾的發絲蹭着他的嘴唇,留下絲絲癢意。肅眠下意識地輕拍着連禾的脊背,哄小朋友似的有一搭沒一搭地安撫着他,忍不住問:“真的不傷心嗎?”
這種慢節奏的安慰讓連禾非常受用,他貓咪似的眯了眯眼:“現在沒有,但當時應該是傷心的。殺了我繼父後,我也流了很多血,我以為我也要死了,希望她能抱抱我,至少能為我流一兩滴眼淚,可是她沒有。她可能覺得我也是那種會咬人殺人的怪物,就把我鎖進了倉庫。”
肅眠沉默着收緊了手臂,平日裡張揚明豔的連禾此時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任由他抱緊了自己,想來應該還是難過的吧。
“那……後來呢,李小姐把你放走之後,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個縣城太偏遠了,哪怕現在都得坐幾個小時的車才能到達相鄰的城市。連禾當時傷得那麼重,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呢?
連禾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我之前跟你說我不吸人血是因為毅力驚人,其實是騙你的。”
“我當時傷得很重,意識都有些模糊了,但從大路走,我怕會遇到來抓我的警察,就鑽進了林子裡。”連禾說,“這裡的山上有些值錢的草藥,有些人以采這個為生,我逃跑的時候遇見了兩個采藥人。當時我又暈又渴,什麼都思考不了,隻想撲上去咬他們幾口。不過我當時太虛弱了,幾乎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就暈過去了。”
連禾清了清嗓子:“這點還得感謝我那沒用的繼父,要是我傷得輕一點,說不定就真的傷人了。”
“當時我師傅——你見過的,就是那個很時髦的老頭,他還是121區的獵人。聽說這裡出現了血奴事件,他就過來調查,順帶撿到了我,我就這麼活下來了。”連禾将手搭在了肅眠腰上,“他跟這裡的警局交代了一下,這事也就沒再深入下去。”
肅眠抱着他沒有說話,這種無聲的安慰讓連禾很是受用。血族的懷抱理應是冰冷的,但鑽在溫暖的被窩裡,肅眠的臂彎也染上了溫度。
他并不貪戀從旁人那兒汲取來的溫暖,此刻卻有點依賴上了肅眠給予他的溫度。他在性命攸關時渴望的那個擁抱,終于在幾年後賦予了他。
“對不起。”肅眠突然悶悶道,“我什麼都不知道,還跟吳清素好好地說了話。”
“我也沒告訴過你這些事,你一開始對她友善也是正常的。”平心而論,連禾偶爾也能算個比較講理的人。他笑眯眯地掐了一把肅眠的腰,“下次見到她,不許搭理她,知道了嗎?”
肅眠重重點頭:“我再也不會搭理她了!”
說完這些,連禾似乎有些困了。肅眠輕拍着他的脊背,看着他在自己懷裡慢慢睡着,又給他掖了掖被子,确定不會有冷空氣灌進被窩後,他才維持着這個姿勢也入睡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直到後半夜,連禾突然被一陣癫狂的笑聲吵醒。他煩躁地睜開眼,一旁的肅眠已經醒了,手還放在他耳朵邊。顯然是早就被這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吵醒,又怕這笑聲驚擾到連禾,所以想幫他捂住耳朵。
隻是還沒來得及捂住,連禾就已經醒了。
“什麼東西?”連禾揉了揉眼睛,辨認了一下聲音來源。
肅眠指了指窗外:“好像是小區裡的聲音。”
連禾翻身下床,趴在窗沿上往下一看。
現已入冬,可樓下那個發出噪音的人卻像是感受不到溫度似的,披着條白色的床單赤着腳站在一顆樹面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燃燒吧!地獄的業火終将焚盡世間的污穢!愚蠢的地球人!你們就等着滅絕吧!哈哈哈哈哈!”
連禾:???
大半夜的,這到底是哪兒跑出來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