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後,夜裡的氣溫會降得很低。地面冷得好像凍了一層冰在上面,肉眼不可見的冰粒凝結的聲音被放大了很多,“咔嚓咔嚓”的聲音由小及大,刺激着陷入昏迷的人的耳膜。
肅眠緩慢地清醒過來,那“咔嚓”聲随着他的清醒逐漸消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單手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花了幾秒鐘才堪堪恢複所有意識。
不對,有人要追殺他來着!
肅眠一股腦從地上爬了起來,環顧四周。
追擊他的血族不見了蹤迹,四周散落着一些黑白相間的衣物,從上面的花紋來看這些正是古隕教的教袍。唯一一隻留在現場的就是先前拿着槍對準肅眠的那隻血族,可此時他已經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肅眠嗅到了血的氣味。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隻血族,翻過他的身體,他震驚的表情依舊凝固在臉上,胸腹間破開的洞口裡甚至能看到森森的肋骨。
似乎是有個他意想不到的東西,在瞬間摧毀了他的身體。
肅眠下意識地後退,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一直萦繞在他身旁,揮之不去。肅眠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一隻手上裹滿了已經幹涸的血液。
他的身上沾滿了别人的血,這意味着什麼?
肅眠晃神一瞬,下意識想要清洗掉身上的血迹。他跑到人工湖邊,撈起裡面的水往胳膊上澆。幹涸的血迹極難清洗,肅眠使勁兒搓着自己的手,冷白的皮膚都被他搓得通紅。水面蕩開一圈圈的漣漪,他在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猩紅的眼睛。
兩隻血奴争鬥起來,造成的傷害往往是驚人的。
李湛一拳幹碎了大理石台階,很難相信以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他在擁有力量後會變成這樣。他沒有一點手下留情,一招一式都是沖着連禾的緻命點而來,如果連禾隻是個普通的獵人,現在估計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連禾一個旋踢橫掃過李湛頭頂,将一棵碗口粗細的樹直接攔腰截斷。
李湛成為血奴的時間畢竟還短,哪怕他招招都是殺招,也不是連禾的對手。
連禾一把将銀針頂入李湛的腰間,在他痛呼之際抓住他的兩隻手臂把人壓在地上,果斷地卸掉了李湛的兩條胳膊,這才将銀針拔了出來。
“老實點吧,湛哥,你配合我們,我也會給你争取活命的機會。”連禾喘了幾口粗氣,起身環顧四周,想找條繩子把李湛捆起來。
他沒時間在這裡跟李湛耗,肅眠離開已經過了好一會兒了,再不去看看,他是真的擔心那小菜雞把自己玩死。
李湛的面部朝下,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連禾聽到他悶悶地笑了一聲,突然挺動腰部,試圖把連禾從身上掀下去。
“啧。”連禾沒了耐心,一把按住李湛的後頸,銀針對準他的脊椎,“湛哥,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你要是再……”
“成為血奴之後,我才知道你能堅持不吸人血有多厲害。”李湛掙紮着露出半張臉,突兀開口。他的嘴角帶笑,不知是在嘲諷連禾還是自嘲,“小禾,你真厲害啊。我沒你那麼偉大,能為了所謂的人性一直克制自己的本能。”
“說什麼屁話?”連禾瞪他,“萱姐那麼擔心你,幾天幾夜沒睡好覺,你倒好,成了血奴就自甘堕落?你對得起你妹妹嗎?”
“小萱……是小萱喊你過來的。”李湛神情恍惚了一瞬,突然話鋒一轉,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你去過我家了對吧,有沒有幫我擦擦窗台上的花瓶?”
“擦你個頭!”連禾罵道。
他沒工夫再在李湛這裡耗了,他得趕緊去看看肅眠怎麼樣了。
頭頂響過一片轟隆隆的聲音,連禾正準備站起來,沒想到這個節骨眼兒上李湛卻突然發難。他兩條被卸下來的胳膊在這段時間内已經恢複如初。連禾一個不注意,他的利爪就從眼前劃過。
連禾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身體已經先一步行動。他下意識往後一閃,尖利的指甲擦着他的鼻梁劃過,刺入他的大腿。
連禾迅速鉗住李湛的手腕,一腳将他踢開,然後接了一個後翻,準備順勢站起來。
可就在他剛站穩身子的一瞬間,受傷的那條腿卻突然一軟,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酥麻感從傷口蔓延至全身,如同成千上萬隻螞蟻在他身上爬似的。
連禾心裡“咯噔”一下。
糟了,他中了李湛的特殊能力,他的指甲上有毒!
難怪他敢一個人留下來面對他,原來是還留了這一招後手。
“小禾,你今天真的不該來這裡。”李湛慢條斯理地擦幹淨了指甲上沾着的血,“你如果不來,好歹能保住一條命。”
“哈!”連禾大笑一聲,揚起頭,依舊是一副桀骜不馴的模樣,“說得好像你一定能殺了我似的,老子就算斷一條腿也能打得你親媽都不認識你,有種就來。”
李湛收起臉上的笑意,猩紅的眼睛淡漠地望向連禾。他現在陰晴不定,和連禾記憶裡那個時常帶笑的鄰家大哥已是雲泥之别,他摸不準李湛現在在想什麼。算算時間,支援應該快要到了,希望他能撐到支援到來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