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外面……還有人……”連禾步步緊逼,肅眠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後退的路被躺椅擋住,他一下子沒站穩倒了下去,剛想重新坐起來就被連禾按住胸膛又推了回去。
連禾也沒跟肅眠解釋,一揚手就把他的T恤脫了下來。室内的溫度不低,但皮膚這麼毫無征兆地裸露出來接觸空氣,肅眠還是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别動。”連禾低聲道。
肅眠不動了。
連禾提起毛筆,筆尖垂在肅眠胸前,一滴墨水冷不丁落到他的胸口,冰得肅眠一個激靈。
肅眠低頭。
這是要給他畫人體彩繪?
連禾揉了揉肅眠不由自主鎖起來的眉宇:“放心吧,不會對你做什麼壞事的。”
這點肅眠自然相信,要是他覺得連禾會害他,也就不會這麼傻不拉幾地跟着他來到安家了。
他想問連禾這是要幹什麼,可一看連禾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他身上去了,就沒有在多嘴打擾他。
筆尖在他胸口遊走,所經之處都會留下一條涼涼的線條。這墨水裡面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一開始觸及皮膚會覺得冰涼,但慢慢的,沾到墨水的皮膚就會變得灼熱起來。不過這種感覺尚且可以忍受。
連禾認真在他身上描繪的模樣十分勾人,長而筆直的睫毛垂下來,被蠟燭的光芒渡上了一層柔光,他的面容看着都柔和了些。
光線不足的地方,他身上的鋒芒似乎也沒那麼明顯了。臉上的陰影在唇角形成了一個溝壑,看上去像是在笑似的。
連禾笑起來的樣子也很好看,兇人的模樣雖然有點吓人,但同樣好看。也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肅眠覺得連禾不管怎麼樣都很好看。現在看着他這幅認真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親親連禾。
不行不行,連禾正在忙,他不能再花癡下去了。
肅眠在心底默默背誦了一遍《将進酒》,再擡眼時已經沒有了世俗的欲望。隻不過這隻是暫時的,要是在多看看連禾,估計又會心不在焉。于是他轉過頭去,看向窗戶上貼着的符紙。
描繪符紙的墨水似乎和連禾用的是同一款,不是純黑,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顔色深處有些藍色的反光。
那些圖案看上去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到過。肅眠又看了幾眼别的符紙,雖然上面的圖案各不相同,但都有一種既視感。
或許是因為符紙上畫的圖案都大差不差,所以他才會覺得熟悉吧。
筆尖勾勒到他的腹部,連禾畫下最後一筆,筆頭一壓,勾出一個圓潤的收尾,提筆收手。
“畫完了嗎?”肅眠剛問了一句,就突然覺得一陣暈眩。
周圍的東西像被拉緊的塑料袋一樣延展變形,在破裂的瞬間抽身而去,把他一個人留在原地。
他陷入了一片黑色的空間,無邊無際的黑色空間。
他看到連禾依舊停留在他眼前,隻不過模樣有些不對勁。
“連禾?”肅眠試探着叫他,想擡手拉他,卻無法控制四肢。
連禾低垂着腦袋,沒有回應。
肅眠看到有一縷血從他的臉頰流下,凝聚到他瘦削的下巴上,拉長、變細、拖曳……
血珠在地上濺開了一片漣漪。連禾如失去掌控的提線木偶一樣倒在地上,修長的手蒼白得好像白紙一樣。
肅眠感受不到他的呼吸。
“連禾?連禾?”他一疊聲地叫他失去聲息的愛人,眼眶通紅地掙紮着。
連禾的身體慢慢塌陷下去,手腳化作煙霧消散在這片黑色的空間。然後是胳膊和腿,他在肅眠眼皮子底下化成了一縷煙,被這個空間吞噬。
“不要……”肅眠猛地一掙,總算取回了身體的掌控權。可已經太遲了,連禾已經徹底消散了。
這是噩夢嗎?連禾怎麼會離開他呢?
肅眠無措地跪在原地,像離群的雛鳥一樣無助。
不要帶走他的愛人,如果這是噩夢的話,就請讓他趕緊醒來吧!
黑色的空間回應了他的願望,遮天蔽日的暗像潮水一樣迅速褪去,肅眠看到遠處出現了光點,他下意識伸手去觸碰,緊接着就摸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
連禾緊張地等待肅眠清醒過來,冷不丁突然被抓住了手,他頓時一愣,就在這愣神的片刻,肅眠睜開了眼睛。
“肅……眠?”
話音未落,他就被肅眠狠狠一拉,拉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