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把他放在哪兒……女士?”傑森問。這孩子的眼淚都快流到他脖子裡了。
好心的修女擡起頭,傑森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她的臉。他本以為餐廳的主人會是個和萊斯利醫生一樣慈祥的中年女士,沒想到竟然是個年輕女孩兒——深棕色的頭發随意地紮成兩條麻花辮,琥珀色的圓眼明亮深邃,流淌着蜂蜜般晶瑩的光澤。她穿着一件淺黃色上衣和寬大的背帶褲,渾身散發出一種樸實的氣質。這讓他想到他唯一認識的一個農民。
“叫我佐伊就好。”她語氣禮貌,卻略帶戒備地看着他,像是森林裡的野兔豎起耳朵警覺周圍的風吹草動。傑森并不被這種目光所困擾,弱者想在哥譚活下去,就必須把所有人當假想敵,誰也别信。
傑森走進餐廳,讓背上的馬文坐到窗邊的一張座椅上,一轉頭就看到剛剛還警惕地打量他的女孩兒,現在正熱切地盯着他,眼神中透露出……像是盡力壓抑着的喜悅,還有信任。
這眼神他當羅賓的時候見得多了,曾經的他喜歡這種崇拜的目光,現在卻覺得像是要被燙傷。他完全不懷念這個,一點兒也不,他早就不玩那些英雄遊戲了。
佐伊心髒狂跳,倒不是因為她突然發現眼前的青年長相英俊(當然,事實确實如此),而是當他走進餐廳事,她眼前突然跳出了系統提示。
【超級英雄光顧了你的餐廳,4/???已收集】
太好了是超級英雄!我們有救了!
看他那松垮的衛衣也掩藏不住的健壯身材,看他挽起袖口時小臂上的肌肉,還有他眉間隐含的一點憂郁氣質…
佐伊自動把那腦補成英雄不忍見世人受苦所流露出的悲憫,事實上傑森隻是因為昨晚啃壓縮餅幹啃得太用力有點牙痛。
佐伊的熾熱目光讓他有點不自在,傑森連借口都懶得找就匆匆打算離開,但女孩兒突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衣袖,這家夥的反應速度怎麼這麼快?
“請務必留下來吃頓早飯再走吧,先生……我該怎麼稱呼你?”
這稱呼更是讓他渾身不舒服,難怪他剛才叫她女士時她的表情那麼奇怪。他應該編一個假名,但不知怎麼,看着她那條磨舊了的背帶褲,傑森一張嘴就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兩個再熟悉不過的音節。
該死的背帶褲刻闆印象,就好像所有會穿背帶褲的人都是腳踏實地的好人一樣。
“好的傑森,你真應該留下來吃早餐,就當是為了感謝你救了馬文。”她輕快地說,把雞蛋一個接一個地敲進碗裡。
她旁邊的小女孩每看到她敲一個雞蛋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扭曲一分,仿佛佐伊打碎的不是雞蛋而是哥譚博物館裡展出的有幾百年曆史的珍貴花瓶。
艾琳一邊攪勻蛋液,一邊審視馬文和傑森,像是在判斷這口害佐伊鋪張浪費的大鍋到底該扣在誰頭上。馬文心虛的根本不敢和她對視,傑森則好奇地看着佐伊在料理台後的一間小門裡進進出出。
他應該禮貌點,别去打探她到底有多少食物存貨,但好奇根本就是人類本能,如果人類沒那麼重的好奇心,當初就根本不會從樹上下來,更不會發現火,然後把整個地球、太陽系、全宇宙(還有别的宇宙)搞得烏煙瘴氣了。
傑森放任自己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冷庫的門開了又關。傑森确信他的視力沒有一點兒問題,但除了一片模糊外他什麼也沒看見。
很快佐伊抱着幾樣食材走了出來——菠菜,洋蔥,彩椒和蘑菇,她指揮孩子們切碎食材,又去地下室拿出一大塊奶酪。
食材好像沒有洗過,這裡離河邊有段距離,去提水回來是件辛苦事,就别提哥譚河裡的水也沒多幹淨了…特殊時期,不能要求太多。
鑄鐵鍋放在鐵桶做的簡易爐子上加熱,切一塊黃油丢進去融化,再将蔬菜丁倒入鍋裡炒幹水分,很快就散發出一股好聞的蔬菜清香,這時再倒入加了牛奶、調味過的蛋液稍加混合。
盡管孩子們都因為吃的太好而懷揣負罪感,但沒人能在這種香味的攻擊下不咽口水。窗戶隻謹慎地開了一點縫隙,在“香味飄出去引來不必要的危險”和“所有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蛋液逐漸凝固後毫不吝啬地撒上奶酪碎,乳制品的香氣變得更為濃郁,就連傑森也開始感到饑腸辘辘。他吃了幾天罐頭食品和軍用口糧,足夠填飽肚子,但味道和新鮮烹饪的熱食當然沒法比。
她小心地用鍋鏟挑起半邊蛋餅疊在另一半上,用蛋餅的餘溫融化奶酪,盛到盤子裡後再放上幾片羅勒葉、既增添風味也是好看的點綴。
第一份煎蛋卷毫無疑問給了傑森。蛋餅上被煎出好看的淺棕色斑紋,黃油、牛奶和奶酪三種食材給它增添了濃郁的奶香。刀叉切開柔軟的蛋餅幾乎感受不到一點阻力,傑森叉起一塊,已經融化的奶酪扯出粘稠的細絲。
五顔六色的餡料給這道菜增添了一份視覺上的享受。洋蔥炒軟後不再辛辣刺鼻,散發出一種好聞的甜味;彩椒仍保留了一絲脆爽的口感,又因為被蛋液包裹着而不至于讓唇舌感到突兀;雞油菌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堅果香味,給這道菜增添了那麼一絲高級感。
如果不是熱奶酪對舌頭的傷害不亞于一個迷你螢火蟲在口腔裡縱火,傑森覺得自己用不了十秒鐘就能把這盤煎蛋卷吞進肚子。
他喜歡吃東西,這能怪他嗎?他一半的人生都過着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被布魯斯領養後過的幾天好日子還沒來得及徹底撫平他對食物的渴望。
死而複生後的記憶有些模糊,但他确信自己行屍走肉般流落于街頭的那段日子裡肯定也沒什麼好東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