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罩。”
蝙蝠女,現在該叫神谕了,她的聲音比孤獨堡壘更冰冷,就連他第一次被作為羅賓介紹給她時,她的态度也沒這麼疏遠…或者說,惡劣。
“不太歡迎我?可以理解。”
門上的兩條防盜鍊對傑森來說形同虛設,拆掉這扇門也就是兩腳的事兒。盡管哥譚目前子/彈稀缺,他仍保留了穿防彈衣的習慣,但這個距離下挨上一槍,沖擊力還是會給他的内髒造成不小的損傷。
“你知道,一般很少會有人把一位坐在輪椅上的女士視為威脅。”
傑森慢條斯理地取下背包,拉開,一早從餐廳順走的水果還是那麼光鮮亮麗,他扳着門邊,強硬地把門縫拉大一些,連着背包一起扔進了神谕的秘密基地,一顆蘋果咕噜噜地滾了出來。
“但我清楚你的能耐,直白點說,我們可以合作。”
“和來路不明的人談合作?如果你看不見,我建議你把頭罩摘下來,這樣你就會發現我失去的是行動能力,不是思考能力。”
頭罩裡傳出短短一瞬氣聲,傑森想笑,又立刻忍住了。
牙尖嘴利的芭芭拉,和他印象裡的一樣,看來有些事變了,有些事沒有,也從來不會變。
“無意冒犯,我有點好奇,你的腿……”
“如果你‘無意冒犯’,那麼你應該直接保持安靜。”槍口逐漸上移,現在瞄準的是他的頭罩,“摘下來。”
“不是個好主意,女士,你會吓到的。”傑森舉起雙手,示意他沒有惡意:“幫個忙,告訴藍仔幫别惦記他們的老巢了,這裡現在是紅頭罩的地盤,他們慢了一步,希望不是因為那群無能的條子在争吵警/察帶頭當街鬥毆算不算違法——操!”
子/彈擦過他的顴骨,或者說,頭罩的顴骨,幸好他的頭盔是防彈材質,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他一陣眩暈、難以保持平衡,尖銳的耳鳴聲宛若尖錐刺入大腦,他扶着門框慢慢滑到地闆上,槍口抵住他的額頭。
“别沖動。”他說,“我道歉,沒有諷刺你父親的意思,戈登局長是個好人。”
“摘下來,否則我不介意再開一槍。”
和他預想中的坦白場景不太一樣,傑森摸索着按下頭罩上的機關,把頭罩像保齡球一樣滾進了芭芭拉的房間。
“就說了你會吓到的。”高頻刺耳的耳鳴聲仍未停止,他的眼睛暫時沒法聚焦,眼前至少有三個臉色慘白的芭芭拉正難以置信地盯着他,噢,現在是三個流淚的芭芭拉了。
“傑森。”手槍脫手掉在地上,芭芭拉幾乎要從輪椅裡掙紮着跌出來。她引以為傲的理智和冷靜瞬間坍塌成一地齑粉,她應該首先懷疑這是個陰謀,也許這是泥面假扮的,或者其他什麼人……
可傑森現在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他長大了很多,笑起來的樣子還和她記憶裡的樣子一模一樣。
傑森坐在神谕的基地裡,他緩過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觀察這裡的布置,即便是在哥譚完全停擺的情況下她還能建立自己的情報網、監聽整個哥譚的動向,真是了不起的壯舉。
“我猜你現在最好奇的一定是,我是怎麼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傑森堅持讓芭芭拉先吃點水果,哥譚陷落這麼久,她一定也很久沒吃過這些了,“實話說,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我的靈魂在哥譚遊蕩的有點無聊,于是突發奇想,覺得回到還沒爛透的身體裡肯定也挺有意思。”
他簡單地說了說他是怎麼挖出棺材、在街頭流浪的,刺客聯盟的部分則被他刻意地省略。
“現在輪到我問了,芭芭拉,你的腿…”傑森注意到她的神色,立刻改口:“沒關系,你不想說的話我…”
那是種飽含怨恨與不甘的神情,她眼底流淌的苦澀濃厚的像是海底化不開的堅冰,她的嘴唇顫了顫,短促地倒了口氣。
突然間,他讀懂了芭芭拉沒能說出口的名字。傑森的腦袋像是被人用重錘猛擊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猛地按進冰冷刺骨的深海,記憶近乎強制性地被壓進大腦,耳邊響起有規律的嗡鳴。
滴滴,滴滴。
像是催命的倒計時。
“是他,是那個該死的——”
他又開始目光失焦、心跳聲響如擂鼓。他止不住發顫的雙手被芭芭拉握在手裡,傑森努力地從聒噪的耳鳴中剝出芭芭拉的聲音,随着她的指令調整呼吸。
“别去想他,傑。保持呼吸,想想别的,這些水果,它們是哪兒來的?”芭芭拉把剝開一半的橙子放在他手裡,引導他去撫摸橙子粗糙的外皮、嗅聞橙子的清香。
“是……”
傑森努力把令人憎惡的紫綠色從腦海中驅逐,他開始在眼前勾勒這樣一幅畫面:小餐廳灰秃秃的外牆,屋内五顔六色的桌椅,孩子們擠在一起看一本漫畫,他帶回新書時他們歡呼雀躍的樣子。
還有佐伊,她那件明亮的黃色上衣,她釣上魚後生動鮮活的表情,她盯着湯鍋時無比專注的神色,她捧着恐龍蛋,燦爛地對着他笑……
“我住在一家餐廳附近。”傑森清了清嗓子,語氣慢慢平複了下來,“餐廳老闆是個…魔法師,大概。她有很多食物。”
“……傑森。”芭芭拉沉默了一會兒,小心地開口,“你…你不是在偷她的東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