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之時,眼前晃蕩過一陣黑,半晌之後視線才恢複清明。
蘇伯瓊看到的是一雙黑靴。
黑靴的主人緩緩俯下身來,探出指尖來勾起他的一縷長發,戲谑道:“自你入此閣,便立了誓,如今魚未死,網難破,你宗門裡的人還以為你在這裡順風順水,快要了我的命了。”
顧亭塵笑了:“不過你可以再試試,若是在床上再銷魂幾回,說不定真能要了我的命。”
此言一出,蘇伯瓊立即咳出口血,咬牙切齒出兩字:“無恥……”
“仙門首座之徒為救恩師求秘藥,易容潛詭閣多日,當真光風霁月?”顧亭塵冷笑道,“還不是雞鳴狗盜之徒。”
他嘴上譏诮,手上卻還繞着股頭發,不由想起了近日同眼前人的缱绻,聲音難得溫柔了些:“又折騰了大半宿,竟還有力氣朝我動手……不愧是仙門首座的徒弟。”
蘇伯瓊覺察顧亭塵的指尖要碰上他面頰,拼力别過了臉去,卻被一把掰正。
眼前人的眸光陰鸷,直直刺入他心底,那轉念的溫柔煙消雲散,一字一頓都帶着莫大的羞辱:“首座之徒又如何?盜物不成,如今也隻能在我身下承歡。”
“承歡”二字紮痛了蘇伯瓊的尊嚴,幾刻前方從意亂情迷中恢複神智,他便重新召劍,卻因身體發虛,遠遠不是顧亭塵的對手。
塵門詭閣,詭域中樞,坐鎮的詭君顧亭塵,惡名昭著,修為難測。
蘇伯瓊垂下眼睫,自嘲一笑:“蓬萊府終有一天會踏平詭域。”
顧亭塵眼中深沉褪去,隻低低一笑道:“是麼?那我等着,不過——”
蘇伯瓊隻覺得這人鼻息欺近,言辭間仍是滿當的諷意:“若蓬萊這麼上下同心,怎麼會讓你隻、身、犯、險呢?”
顧亭塵對蓬萊一語,等于揭了瘡疤,蘇伯瓊自知所言不虛,一時沉默。
“嗯?怎麼不說話了?”顧亭塵這時捧起他面頰,“美人?”
蘇伯瓊這遭躲不開,被迫仰視,垂下的目光也不得不重新落在顧亭塵身上。
“我這大殿地闆不軟和,你卻喜歡得緊。”顧亭塵指腹撓過他臉側,“不過總是癱在地上,也不是個好習慣。”
顧亭塵話音一落,蘇伯瓊隻覺得視野傾覆,下一瞬已被這人打橫摟于懷中,一個瞬移就離開了金光大殿,轉而到了華池邊上。
此處池水引自靈泉,四時溫和,兼具療傷之效,平日隻有顧亭塵獨自享用。
但他此時并不是帶人來療傷的,直接捎着蘇伯瓊躍入了池水當中。
蘇伯瓊周身一輕,眨眼間已不着一物,顧亭塵的聲音輕附在他耳側,低沉而帶着蠱意:“地闆太涼,此處甚好。”
——
半日風流盡,詭君興緻正好,蘇伯瓊卻已昏厥了過去。
他迷迷糊糊地做起了夢。
“這可如何是好?”
“師尊受這天煞所襲,若這一年内尋不到法子,隻怕是……”
“住口!師尊境界堪至圓滿,怎會止步于此?”
“……”
夢裡是他自小長大的蓬萊府,師兄弟們在蓬萊閣下圍站着,因蓬萊府掌座纏綿病榻多日、靈識有損且無良藥可醫,急得團團轉。
“若要徹底止這煞氣,則需至煞之物所克,世間至煞之物,乃是……”
“那詭君所持有的惡煞符!”
“可那詭域尋常人入不得,而那惡煞符是詭君所掌之物,詭君毀人魂靈、啖人血肉,近身已是危險至極,況且還要奪他所持……”
“哪怕是真奪了惡煞符,也難以帶出詭域,全身而退啊。”
衆弟子你一言我一語,都紛紛開始搖頭。
“我去吧。”
蘇伯瓊負劍而歸,弟子們自然而然撥開一條道來。
領頭的大師兄反問:“伯瓊,你說什麼?”
“師兄,我說我去一趟詭域。”他外出尋藥數天,仍是無果,此時聽聞惡煞符之說,便決心身赴詭域,“去尋那惡煞符。”
大師兄一拂袖:“不可,要去也該是我。”
“師兄。”蘇伯瓊聲色沉穩,“如今師尊身處險境,蓬萊府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況且師尊先前将浮玉傳于了我,可助我斂氣易貌,踏入詭域。”
“若時機相合,此行也能除了那為害世間的詭君。”
大師兄也不再同他扭捏,思量片刻後道:“好,伯瓊,此途兇險,萬要準備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