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煞今日将他身附流煞食了個幹淨,如今卻被狠擲于幽深可怖的血淵中。
凡人靠近此處不足一裡,便會被煞氣侵身,七竅流血而亡。
修士踏足,也不能待上片刻,若不幸失足其中,則是受惡鬼啃噬而亡。
卻也有傳聞,落入血淵但能全須全尾出淵者,能得無雙之物,從此可摧毀萬物,再無所懼怕。
蘇伯瓊見惡煞符墜入血淵,金紋言靈一瞬也被血海吞沒,不見留痕,一時間跟前隻有無邊血色和顧亭塵的身影。
顧亭塵眼神晦暗不明,眸中冷色未消,瞥過他的時候,恍若有柄小刀貼着他的臉在緩慢下移,不知何時會驚出一刺。
蘇伯瓊望過一方血淵,雖是心有所懼,但仍身正挺拔,等着顧亭塵出手。
微妙的對峙并未持續太久,顧亭塵又一擡眼,那眼中冷光倏忽而逝,道:“愣着做什麼?”
蘇伯瓊靜待着顧亭塵身周戾氣散盡,才開口說:“我以為你會還來一劍。”
此話帶着幾分嘲,顧亭塵也品了出來,又道:“怎麼?我是那般愛計較的?”
詭君這麼一說,又是一擡手指,蘇伯瓊覺得那無形之力再次聚了起來,直直将他引向顧亭塵的身邊。
不過他意念一動,顧亭塵曾刻下的言靈忽然發動了功效,同眼前拉拽的蠻力起了制衡,蘇伯瓊停步在顧亭塵身前一步之遠,便能操控自己的步子,不再往前。
這情況似乎在詭君意料之外,顧亭塵眉頭一挑,倒不再以強力相逼,隻道:
“走。”
他拍了拍衣袖,落下的不過是道輕描淡寫的喝令。
蘇伯瓊不知顧亭塵心中作何想,但是血淵之地不可久待,橫豎是要想辦法走的。
眼前詭君的面色并沒有多好看,連嘴唇都将近褪去血色。
詭君雖然天生能動用煞氣之力,克萬煞也制萬煞,但是顧亭塵卻是一個“人”,即便不知是活了多久的人,但同先代詭君還是有所不同。
哪怕是詭君,未必不懼血淵。
這麼一想,蘇伯瓊不禁再次打量起顧亭塵。
顧亭塵開口沒多久,墨影忽然顯出身形,水墨狀的一團跟在了詭君身後,喚了一聲:“主君。”
——
墨影破開山河印的形狀,轉眼間又化作一隻大鵬,捎着人抵達了塵門詭閣。
顧亭塵常在大殿,偶爾才在“詭閣”。
随詭君親臨,詭閣檐角懸鈴作響,頂樓閣門無風而自開,随蘇伯瓊和顧亭塵入閣而自合。
這頂層之地,曾是蘇伯瓊想要摸清而還未踏臨的地方,沒想到卻是在此時機得以進入。
但此處顯然同他設想的那般全然不同,僅一處軟榻,旁置一扇素麻色屏風,一方小幾。不過他很快就察覺到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靈息,正盤旋于四周。
顧亭塵靠上軟榻,拍了拍自己身旁:“過來。”
預想中的巨力沒有迫臨,蘇伯瓊仍站在原處:“想不到詭閣之下,還有玄機。”
這靈息必然是沉睡良久的仙獸所吐納,同詭域其他角落的流煞之氣完全不同。
顧亭塵擡指搖了搖:“所謂玄機是因為你們看不破,才叫玄,仙門的一堆廢物,總是以訛傳訛,沒人敢來此地親眼看上一看。”
詭君長時都在辱罵仙門,蘇伯瓊也習以為常,目光一落,望向了顧亭塵衣襟還殘餘的一星紅上。
顧亭塵察覺到他目光,于是一手撐着臉,一指點上心口道:“如何?現下心中可是暢快了幾分?”
他這般問,蘇伯瓊一時卻不好答,偏是擰着眉道:“這一劍穿心,卻是不能殺你,甚是可惜。”
顧亭塵說:“本尊也覺得很可惜,但是……”
虛空中一道破弦之音,入耳之時,蘇伯瓊手中之劍不禁落了地,顫出了一陣铮鳴。
眨眼間顧亭塵的呼吸便在身側:“我心口傷痕多了兩道,可是拜你所賜。”
“傷痕會愈合,可不見得不會疼。”
“本尊疼得不輕……你要如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