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鏡阙中珍寶不少,是世上修士趨之若鹜的地方,這娑月少使身上所佩之物能勘人言辭真切,是不可多得的奇物。
蘇伯瓊見此鈴铛對他的話起了反應,仍是面不改色:“娑月少使何出此言?”
娑月一指自己的懸鈴,鈴铛便飄在了半空之中,悠悠泛着紫光,像是在無聲地回答蘇伯瓊。
蘇伯瓊心跳雖暗自變快了些,然而面上不顯,于是道:“天鏡阙中法寶不少,此物靈性不俗,但可真是古往今來都不會出錯麼?”
他表現鎮靜,倒是娑月納悶半晌,開始有所遲疑。
一旁他人都見不到的顧亭塵開口道:“果真是半路殺出來的,底氣還是不足,不過是鬧場笑話。”
蘇伯瓊隻心下一歎惋。
在顧亭塵身邊待上一段時日,臉皮可真會變厚。
不過此時,還真是臉皮一厚,面上不驚,才得以保全蓬萊府的臉面。
“就是……你為何對師兄這般咄咄逼人?”蓬萊府弟子此時同仇敵忾,一人先是邁步而出,指着那紫鈴,“師兄不過是受那萬惡的詭君挾持,方才在詭域之地待上了許久!”
“如今蘇師兄能安然無恙地從詭域中回來,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為何你卻還指指點點,當真欺我蓬萊無人嗎?”
“難道入詭域,就該成副死屍,才算合理?”
“……”
衆弟子說到此處,紛紛召出了自己的佩劍。
——
這劍拔弩張之勢已超出了娑月的料想,她一擺衣袖,那紫鈴铛便回歸了她身上,不再有所動靜。
蘇伯瓊見狀,又是一開口:“方才聽見少使道是手持蓬萊府至寶山河印,可否請來一觀?”
娑月目光緩緩在他身上打量一陣,道:“蘇公子既是首座愛徒,必定知道山河印不應随意示人。”
這天鏡阙中人手中所持法寶,大多是狩獵靈山仙獸所得。仙獸本就是無主生靈,誰出手利落,便就歸了誰。
然而眼下這山河印竟是落到了天鏡阙手中,就算一直道是蓬萊府至寶,按理衆人該是出聲讨還,可若是天鏡阙死咬着至寶不松手,蓬萊府隻能出上一手來“争奪”。
若是正面同天鏡阙相鬥,誰輸誰赢,倒是說不清。
同娑月一道來到祈星閣下的天鏡阙中人還有六位,人數雖不多,可個個都手持不俗靈器,今日所來,必不想空手而歸。
好在此時蘇伯瓊現了身,衆蓬萊府弟子也尋到了一顆定心丸,心想這山河印無論是在場誰手上,今日都必要還給蓬萊府。
可誰也沒有想到的是,蘇伯瓊聽聞娑月所言,輕描淡寫地一笑,随即開口道:“我也正想說此事,但眼下若是有兩個山河印,少使會否覺得自己手上的該是出面以驗真僞?”
娑月眉心一蹙,甚至不禁朝前邁上了一步,走到了蓮台邊緣問道:“蘇公子這是何意?”
蘇伯瓊道:“山河印在我手中。”
現下所有人,無論是蓬萊府弟子、天鏡阙中人,還是其餘門派的弟子,也跟着轉過了眼來。
·
未等娑月有所動作,蘇伯瓊召出一訣,墨影随之以“山河印”的模樣現身,在場之人,無不愕然。
娑月眉頭皺得厲害:“這山河印乃是靈物之至,世間又何曾說僅有一個?”
她這麼一說,更是站不住腳跟。
蘇伯瓊略一揣摩,便知天鏡阙手中,也并未尋到真正的山河印。
不少蓬萊府弟子不禁暗自發笑。
未曾想一直以來自持最是逍遙無雙的天鏡阙,竟然也會扯出一謊來謀利,妄圖借着山河印的名頭接掌蓬萊,搶了這仙島上的靈物助己修行。
“呵,可是好笑得很。”顧亭塵又是不禁開口道,“看來本尊想到的法子也是極好的,這不所謂仙門正道中人也在用麼?”
蘇伯瓊當衆,不好應他,可心裡也是失望透頂。
想不到天鏡阙中人,也是如此這般……
顧亭塵偏還在他耳邊道:“還說你不是在诽謗本尊,本尊可是委屈得很……”
蘇伯瓊隻朝娑月道:“少使說得在理,可我師尊元決尊者從來沒有提及這山河印世間有雙,還望少使對手中之物多加端詳。”
娑月和其餘天鏡阙中人一時沉默,衆弟子心中卻是一陣搖旗呐喊,暗暗給自家師兄助威,盼着這礙眼的天鏡阙中人早早離開蓬萊所在的仙州。
這番兩方無言,連顧亭塵也在靜觀好戲,等着這少使說上什麼新鮮話來滑天下之大稽。
——
不過偏在這陣沉默之中,有人聲色焦急:“快醒醒啊掌門,山河印出來了,是山河印啊,别再睡了……”
墨影還懸在空中,“山河印”也正光明正大地散着白光,無數弟子新生慨歎,有生之年能得以一觀,真是此生有幸。
因此這道突兀的催促聲惹得衆人目光聚集。
那身着墨袍的小弟子此遭被衆人一盯,可是吓壞了,搖着掌門的手都不禁頓住了,險些被還沒有睡醒的掌門壓了下去。
方才這派弟子沒有一人開口說過話,衆人也是這才發現,來此處不多的墨袍弟子中,有一個人一直站着睡覺,此時方才打着哈欠悠悠醒轉,一副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來自何方、又是誰的模樣。
顧亭塵道:“嗯?此人瞧着年歲不大,竟已是掌門之位了,看着衣着,像是公輸家的人。”
蘇伯瓊的目光落在這位年輕掌門身上,一經回想,方才想起,公輸家不久之前易主,新人掌門名為公輸陌,年方不過十六,确實年輕。
公輸陌甫一醒轉過來,先是開口:“我要的糖醋裡脊……”
眼前衆派弟子的目光将他一瞪,才令他徹底清醒過來:“……山河印?哪裡來的山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