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巨影燥亂,極快沖出了河面,蘇伯瓊眼前閃過一道影子,正是墨影自他袖中躍出,擋下了一擊。
不過這河中長影卻沒有輕易善罷甘休,此遭過去卻驟然伸長了數倍,片刻間便繞上了幾圈,将三人團團圍在中間。
蘇伯瓊立斬一劍,長影便被辟出一道,然而周遭煞氣濃重,仿若遊散之惡靈四處飄浮,稍有不慎便會被其附着上身,導緻他一時無法邁出這辟出的出口。
況且——
顧亭塵這厮,此時是真收斂了不少,卻又收斂過了頭,全朝他身後躲,逼至不可避之時,才堪堪出上半劍。
他一時要想着破開出口,一時還要提防着身後之人,另外還得護着自家弟子,一心三用,實在困難。
“此時藏着做什麼?”蘇伯瓊瞥過一眼,“你不是也想尋到天煞嗎?”
“是,不過也沒你那麼着急。”顧亭塵道,“你求我,我就出手。”
又來了……
蘇伯瓊面色微冷:“你若也想死在此處,大可不出手。”
顧亭塵淡笑一聲,瞥了眼不遠處正在苦戰的江亦軒:“你都讓我随你姓了,那你便告訴他我究竟是誰。”
蘇伯瓊怒視:“你……”
顧亭塵不痛不癢:“不過天鏡阙中人豈非常人,說不準已經猜到了。”
“不如你便坦白,說身心都已交付本君,也是本君之爐鼎,還同本君有過……”
“住口。”
蘇伯瓊一怒,劍意便凜然了幾分,随後一劍落下,巨影頃刻間竟然散去了一半。
顧亭塵險些拍掌:“好厲害啊。”
蘇伯瓊知道自己一劍還不至此,許是顧亭塵終于搭上了一把手,又同墨影合力,才有此效。
長影掠空,又歸于河中,不過不待衆人歇下一口氣,那河面中卻又起波瀾,不過片刻之間就揚出數道長刺般的事物。
蘇伯瓊還未避身,卻是被顧亭塵摟在了懷中,餘光中危影一過,連顧亭塵都不禁悶哼了一聲。
這河中的東西層出不窮,顧亭塵摟着他避過數步,身上不禁挂上了數道傷痕。
墨影在此刻幻作大鵬,将那河中搗亂之物一一踢去,蘇伯瓊從顧亭塵懷中脫身,又持劍而出,銀光掠過,劍影層疊,同江亦軒合力,河中怪異盡數掃蕩。
“咳,蘇掌座好劍法,這河中之物不好對付,平日該是藏于河中的影妖,今日怕是因為天煞之氣,尤其不安。”江亦軒拭去唇角血漬,“若不盡快去除天煞,往後怕是會帶來更大的禍端。”
蘇伯瓊贊同江亦軒之言:“江兄說得極是,不知江兄眼下如何了?”
江亦軒面色發白,許是被方才動蕩之氣所襲,震及經脈。
“我無礙,隻是這天煞之事容不得耽擱,蘇掌座不用慮及我。”
蘇伯瓊不便多言,望了眼河面。
此時滄河已歸平靜,河面僅有他同江亦軒的倒影。
方才一番亂象,甚是像場大夢。
蘇伯瓊折過身子,朝不遠處的顧亭塵邁去,走至跟前,見顧亭塵面色不比江亦軒好到哪裡去,便伸出了一手:“可還好?”
顧亭塵面上不帶笑,眼中似沉入黑潭,蘇伯瓊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可說不上來是什麼。
“這裡沒有天煞。”顧亭塵開口道,“那河中的影妖就是射影,若是沾上其吞吐的毒液,便會生不如死。”
“不過天煞必然行經此地,不然不會引得此地動亂。”
蘇伯瓊點了點頭。
——
滄河之中沒有天煞,但卻受天煞影響,蘇伯瓊在此處設下了一陣,便回了蓬萊。
顧亭塵一路上無話,不知是因為江亦軒的緣故還是别的什麼,實在是安分得有些反常。
等到江亦軒辭别,蘇伯瓊才仔細打量起顧亭塵,發覺這人面容蒼白得緊,甚至額間冒出了冷汗。
“你這是……”蘇伯瓊探出手去,“我看看。”
其實他說出此話已然後悔,想到必然免不了顧亭塵的一番奚落嘲諷。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顧亭塵反手一掌,竟是将他的手拍遠了,語帶不耐:“别碰我。”
蘇伯瓊一時驚訝,不過念及顧亭塵喜怒無常,不知怎的又氣上了頭,想到詭君之血有奇效,自身愈合之力又是無需擾心,于是道:“不碰便不碰。”
說罷便轉過身去,卻又被顧亭塵一把拉住。
蘇伯瓊掠下一眼,見顧亭塵眼中幽深,瞧着不怎麼好。
顧亭塵道:“你口口聲聲念及的都是那個天鏡阙江亦軒,也隻在乎他受沒受傷,怎麼?本君替你擋下這射影,便是賤命一條?多問一聲都不行?”
蘇伯瓊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便道:“是你讓我别碰。”
比起某人常常強勢出手,他可是好太多了。
顧亭塵沒再開口,卻是有些痛苦似的閉了閉眼,含糊了一句:“好痛……”
蘇伯瓊垂眼望着他顫動的睫毛,腦中隻想着,萬不可對詭君生出任何憐憫之心。
他隻是将他視作玩物和爐鼎,才會在方才那般情形中護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