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亦軒一面說着,一面笑意更盛。
而顧亭塵的呻.吟更重,蘇伯瓊不由眉頭一緊,沉聲道:“江兄果真是天鏡阙中人,眼裡隻有靈器寶物。”
“可如今本座才是蓬萊掌座……”他又一擡起劍來,“外人無權插手此等大事。”
江亦軒瞥了眼鐵索環繞之下的顧亭塵,又望向蘇伯瓊:“倒是蘇掌座不是當年的蘇兄了,而今竟心系詭君,看來是真把這詭君當成小徒弟了?”
“又或者……”
“那傳聞不假?”
蘇伯瓊一劍落下,斬向的卻是江亦軒:“傳聞為何,皆出他人之口,本座要如何,皆是我之抉擇,無需他人置喙。”
“那看來蘇掌座是不肯對詭君出手了。”江亦軒避開此劍,微閉了閉眼,不由歎了口氣,“掌座,糊塗。”
眼見着鐵索越發密集,蘇伯瓊劍式一轉,同平日的他全然不同,劍鋒淩厲,透着森森殺意。
這原是他在詭域之時,為隐藏身份所修之劍法,沒成想在此時派上了用場,為的是讓顧亭塵脫離這大陣的桎梏。
江亦軒道:“掌座劍法好生厲害,但應仔細看看此處,看看衆生之願。”
蘇伯瓊一手抹去唇角血漬,遙遙望見無數流光自底下黑壓壓的人群中飄散而來,是不少大宗弟子禦劍而來,想要助其大陣速成。
“這世間萬千人都想要詭君身死于此。”江亦軒一笑,“蘇掌座,勸你這一劍,本是想讓你圖個頭功。”
“而今看來……”他眼中溢出憐憫之色來,“蘇掌座隻能當這大義之旁觀者,實在可惜。”
“不過數年情誼,還想相勸一句。”
“切莫執着,誤亂大勢,否則折身損己,再難脫身,也惹得天下人指摘。”
江亦軒說完,還朝蘇伯瓊行了一禮。
蘇伯瓊以一己之身破除了數道鐵索,顧亭塵此時終能睜開眼來,朝他道:“莫管我,快走……”
“彼時你死纏着我,今時卻想被我一腳踢開?”蘇伯瓊削去一劍,又注意到身上刻字之處散出了金光,而他同顧亭塵兩者手腕之上,竟也有一絲金線相牽,“你休想。”
顧亭塵卻不知聽沒聽見他說,此後便不停喃喃:“快走……”
禦劍者人多勢衆,靈力充沛,自是為大陣加持了不少,而更為麻煩的是,那鐵索不僅鎖住了顧亭塵,此時也開始對蘇伯瓊窮追不舍。
“……這、這連蘇掌座都染上了天煞之氣啊!”
“傳聞他早已同詭君同流合污,我看不假!”
“這金線繞腕,這……”
指指點點的修士覺得心中突然悶出了一口瘀血,半晌才憋出難以置信的下一句:“這不是道侶便是爐鼎!”
一時周圍紛雜人聲,全都在念叨着“爐鼎”“道侶”之語,訝然之極,連助陣手勢都生生愣怔了片刻。
“切莫分心!”恰是江亦軒一語将衆人神思拉回,“大陣将成,便在這最後一擊了!”
眼下鐵索越束越緊,蘇伯瓊身影極快,在其天羅地網中覓得了一線生機,而在此時,他全然也聽不見周遭雜亂之聲。
他一心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救下顧亭塵。
救下這個他曾滿心憎惡,擺脫不掉的人。
救、救、救!
蘇伯瓊一轉劍勢,又一咬牙,鼻腔裡滲起血腥之氣,與此同時,推開了一道劍光。
劍光以他為中心,散出了數裡之遙。
天地光影,仿佛也因此劍光而停留了片刻,又好像因此劍光跨越了數幕滄海桑田。
黑白颠倒,衆生愕然。
直至下一道劍光拂臨,衆人才反應過來,那蘇掌座居然像是以平生修為煉化了那臻至極緻的一劍,随後就在這瞬息之間,劈開了囚禁詭君之鐵索,将人帶走了半裡之遙!
——
蘇伯瓊抱着顧亭塵一路飛過蓬萊外島,不久已經到了十八橋。
十八橋,是蓬萊外島通向外界的一條路,據聞橋下裂谷深不可測,其中有不少鬼怪橫行,其上無法禦劍,若無這道先代宗師合力所築之橋,根本無人敢踏經。
若是落入深谷,鬼怪纏身,恰似鬼門十八關,故名“十八橋”。
他帶着顧亭塵踏上長橋,将顧亭塵的手臂環過他肩,他走一步,顧亭塵也跟着拖行一步。
“顧亭塵……”蘇伯瓊氣息不勻,“你……千萬别睡去。”
若是睡去,怕是很難再醒過來。
身側略一顫動,是顧亭塵咳嗽了幾聲,聲若遊絲,但戲谑之意猶在:“本君若不在,你便尋他人去了……本君……”
“不便宜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