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抱熟睡的愛麗絲,坐在椅子上的伊法露娜,眸有水光,秀眉微颦,操控台前的男孩一動,帶動她的目光随着男孩自她身邊邁過,走向角落,男孩壓抑克制的情緒,令她更感悲傷,不由面露慈愛。
她起身正欲前往角落,洛格擋在了她面前。
“為什麼不趁此機會逃離神羅?”洛格避着監控,低聲詢問。
伊法露娜望向曾負責過自己一段時間的研究員,态度淡然,輕聲回複:“時機未到。”頓了頓,叮囑道:“洛格研究員也請耐心些。”
“最後的塞特拉。”洛格喃喃,“‘祂’曾命我守護你們。”
“真是的,她到底是有多不放心我們母女。”伊法露娜失笑嗔怪着,眼中水光幾乎要漾出。
“所以……‘她’究竟是什麼?你還記得自己曾說她是‘古神’嗎?”
“那具身體是‘古生物’,洛格研究員。”情緒被打斷,伊法露娜歎起氣來:“不過内裡的她是獨立意志,至于她究竟是什麼,不該由我來定義,應由你自己判定;但倘若你一直把自己心中所求的形象投射到她身上,你永遠也無法看到真實的她;不過,或許你隻在乎自己的願望,并不在意她的真實。”
“不,我沒……”
“洛格!”操控台前一直觀察的韋伯招呼了一聲,“你過來看下它是什麼情況?”
辯駁之語被打斷,洛格深深看了眼伊法露娜,走向操控台,透過視窗觀察數秒,疑惑道:“它這是在嵌套自己的身體嗎?”
伊法露娜遠遠掃了兩眼便移開視線,轉投向女兒的睡顔,“可能是太餓了,在自食……”說完,沒有理會其他幾人驚疑的目光,邁向角落中同樣瞪大眼的薩菲羅斯。
她微蹲身,柔聲請求道:“薩菲羅斯,我抱得有些累了,你可以幫我抱下愛麗絲嗎?”
男孩搖頭,“抱歉,我不會。”
“沒關系,我教你,拜托了。”伊法露娜将熟睡的幼童遞到男孩身前,把愛麗絲的雙臂放在男孩肩頭環繞,讓男孩擡起右臂托住幼童的腿彎,見對方雖然别扭,仍然配合抱好,便揉了揉薩菲羅斯的銀發,“學得真快,謝謝你幫我。”
薩菲羅斯乖乖任伊法露娜牽引動作,他挪動目光看向頸側毫不受外界影響,一直熟睡的粉□□童,眼中不自覺透露出羨慕,“她幾歲?”
“三歲。”伊法露娜的聲音,滿是母性溫柔。
“還有四年。”男孩低聲呢喃。
“什麼?”伊法露娜沒有聽清,正待追問,一道陌生的男性嗓音闖入操控觀察室。
“辛苦幾位了。”來人身着黑西裝,他身後跟随着數名同樣制服的人和十數名全副武裝的神羅士兵,“抱歉,商議解決方案耽誤了不少時間,不過諸位有勇有謀對抗怪物的英勇身姿,總裁都有看在眼裡;總裁非常感謝諸位對神羅公司的忠誠奉獻,特命我前來好好感謝幾位;現在形勢已經得到控制,不如幾位就随我同事安排的居所先行休息,之後的事情就交由我來處理。”
“塔克斯。”其他大人沒有說話,隻有薩菲羅斯抱着愛麗絲站了出來,“這個怪物的攻擊特性應該隻有我最清楚,我要留下。”
觀察室中央,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靜默對峙。
氣氛越來越凝滞,直到薩菲羅斯懷中的女童出聲打破僵持。
“媽媽。”愛麗絲醒來就朝視線中的伊法露娜伸出手。
伊法露娜趕緊上前,從薩菲羅斯手中接過女童拍撫。
“伊法露娜,對嗎?孩子累了,還是早些帶她休息。”
伊法露娜沒有搭話,抱着女兒退到薩菲羅斯身後。
再次被違逆,黑西裝轉開視線,好脾氣地笑着,“研究員洛格、韋伯和記錄員費斯特,想必你們也累了,不如先去休息。”
“抱歉,身為研究員,我對這個怪物的情況實在好奇,請容許我觀察你們對它的後續處置情況。”洛格回絕了。
見狀,費斯特微欠身,“謝謝您的好意,作為記錄員,我也希望能确認M069号的最終情況,方便形成檔案。”
韋伯緊跟,“我認為我也應當留下,做個證明。”
黑西裝笑得褶子疊起,“沒想到幾位對神羅公司的研究都如此看重,是我僭越了。”說着,他回望男孩,“薩菲羅斯,總裁對你這次的表現贊賞有加,之後會單獨嘉獎你;如果你有什麼願望,可以提出來,總裁會盡力滿足。”
“這次主要出力的不是我,是……”
“是你。”打斷薩菲羅斯的話音,黑西裝臉上的笑容完美得如同面具一般,“毋庸置疑,你是神羅的英雄。”
薩菲羅斯:“……”
“既然幾位都很好奇,該實驗體看起來也沒什麼反應了,不如接下來,就讓我們前去進行掃尾工作,如何?”說着溫和的問句,黑西裝卻未等回複便轉身命令神羅士兵,語氣冰冷,“盡數燒毀。”
聞言,薩菲羅斯左手執着未出鞘的刀,右手持了一柄重型火焰噴槍,執意走到掃尾隊伍最前方。
防爆間内,怪物看起來已經縮水幹枯到極緻,防爆間門一打開,也的确沒有觸手出現,薩菲羅斯先行踏進還蒸騰着熱氣的房間。
他走近疊成腸套腸一樣的藍色圓柱生物,生物外殼已經完全烤幹,硬到無法變形生出觸手,内圈仍能看到未完全硬化的軟膠,被死死箍住束縛,動彈不得,卻不遺餘力掙紮求生,生出細密的絨毛觸手。
薩菲羅斯猶豫數秒,終是在極細的觸手将要靠近他身前時,點燃噴槍,用烈焰逼它倒退,持續噴射灸烤中心。
其他武裝神羅士兵也一手持槍,一手執盾,圍成一圈用火焰噴槍不停灼燒外沿。
高溫的黃紅烈焰燒灼着整個藍色生物,直至該部分焦黑炭化,完全失去活性。
薩菲羅斯将一處炭化後,便挪動噴槍至另一點位,他看着圓柱體的中心,一圈圈,一層層,仿佛漩渦一般引得他眼睛發花,有些頭暈。
突然,他耳邊響起了細碎卻刺耳的尖鳴聲,腦中閃過巨幅陰暗的末世景象,頭部突地一陣巨痛。
“你還好嗎?”一名塔克斯成員上前托起薩菲羅斯的手臂,避免他側身摔倒。
薩菲羅斯卻左手揮刀出鞘,猛然劃向來人,右手還燃射着的火焰噴槍亦燒灼上旁邊的神羅士兵。
防爆間内異變陡生。
黑西裝負責人經驗頗豐,迅速安排下屬救治傷員,填補噴槍空缺位,便手腳利落踹掉男孩手中的噴射槍,脫下外套,避過刀鋒,纏住男孩左臂攻勢,近身上前,擡手一針筒紮進了男孩後頸,快速将藥劑推入。
薩菲羅斯雙瞳迅速失神放空,男孩失力癱倒在黑西裝手臂上。
黑西裝松下緊繃的肌肉,示意下屬過來接人,卻還未轉手,就滿目驚疑,将手探向男孩的鼻息和頸脈。
穩穩把男孩平放仰躺,黑西裝再次确認薩菲羅斯的生命體征,得到結果,他的面色逐漸難看起來。
緊接,他拿起聯絡器彙報情況,“是,确實如預想發生了失控行為,已經注射鎮定藥劑,但生命體征下降極快,轉移至少15分鐘,肯定來不及。”
“好的,就近尋找設備搶救,穩定後再轉移,收到。”挂斷聯絡器,黑西裝掃視一圈,自己帶來的人毫無餘力,不得已,他将目光投向觀察室裡的幾人。
“災厄……寄生操控……加斯特的實驗……”目睹薩菲羅斯如此情況,伊法露娜抱緊懷中的愛麗絲,面色肅然,低聲絮叨。
被黑西裝招呼前往防爆間協助,洛格走在伊法露娜身邊,注意到她面色極差,不由詢問,“怎麼?”
“隻是鎮定劑……生命體征下降極快……”因為思考太過專注,伊法露娜對洛格的問詢置若罔聞。
幾人很快走到防爆間門口,費斯特和韋伯因為更熟悉寶條研究層的設備情況,被安排去找急救設施,洛格則時刻觀測着薩菲羅斯的情況。
伊法露娜擔憂地望着躺在地上生死一線的男孩,握緊腰間所藏的複活魔晶石,自言自語:“你是這個意思嗎?不,你應該也不知道……所以,是命運嗎?”
“費斯特還要多久?心跳已經停止了。”洛格蹲身查探過薩菲羅斯的脈博後,挂斷手機通話,擡頭看向正擡腕計時的黑西裝,“說返回還要五分鐘,超過黃金搶救時間了,或者塔克斯派個速度快的過去接應下,研究員體能有限。”
黑西裝觀察了眼縮小一圈的火焰噴射圈,快步上前拍了一名塔克斯肩膀,“你去。”随後向洛格詢問:“在哪?”
“往體檢區,路上能碰到。”洛格說了地址,看着跑出去的塔克斯,嘲諷道:“自作孽。”
黑西裝沒有理會洛格的挑釁,背對幾人,站到了火焰噴射區察看巨形膠質生物的收尾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