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自願選擇是假死棄船,任由龍卷風卷走,随波逐流,聽天由命,直到風停,等待雙層球體組人員施救,或留在船上直面龍卷風威脅。
他們本就是從假死中救回的人群,有過一次經曆,對莉絲的假死安排抱有莫名信賴,絕大多數都選擇了假死,蜷成最小體積,被分身像薄膜膠帶一樣包裹全身,以保障周身均可免疫任何形式的物理沖撞,哪怕在龍卷風中也可不懼風内的各種漂浮物。
讓莉絲沒想到的是,族老選擇留在船上。
哪怕不少人哭勸族老,族長已逝,餘下的拉迪奧人需要他。
族老堅持守船。
時間緊迫,莉絲沒問原由,按分組方案将各組人員包裹好後,看着甲闆上的各種分身,将剩餘身體,全部留存在族老身邊。
族老粗糙的手指握着舵盤,判斷着龍卷風的行進方向,他極力控制船遠離飓風漩渦,仍是被龍卷風追上,吸了進去。
船體斷裂的下一瞬,莉絲施展身體将他包裹起來。
暗夜中一直旋轉前進的龍卷風,存在了多久,便帶着拉迪奧人沿着它的路徑走了多遠。
黎明,最黑暗的時刻已經過去,當溫暖的氣流彌上海面,行進一夜的龍卷風也随之瓦解消散,留下一水面船體碎渣及各種奇形怪狀的物體。
莉絲的主意識跟随羅森保管的分身一路,于風暴結束後,最先解除他的雙層球結構,尋到相對大面積的船體浮闆,勉強做為臨時據點,借着分身感應,将其餘拉迪奧人恢複意識,一個個撈回。
雖然船沒了,但好歹人還活着,劫後餘生的拉迪奧人有着極樂觀的精神,居然在羅森說他觀察到龍卷風一直在往西南方向前進後,感慨着:“真幸運啊,之前聽說燃料不足,還擔心會在海上漂泊很久,居然被龍卷風送了一程,離目的地更近了。”
???
有這種心态,她相信拉迪奧人能活得好好的。
累得快要癱成一張死皮的莉絲,表示她真的佩服。
“離陸地還有百來海裡了,是不是可以用信号鏡求救?”達克斯身上總能掏出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我還有煙霧信号彈。”
“信号鏡被觀測的有效範圍隻有20海裡。”有位屈腿坐在碎木闆上的拉迪奧人,嘴裡叼着根濕掉的煙卷,“不過天氣好的話,可以試試,興許遇到漁船,還有機會獲救。”
“可惡,我就說為什麼物資總對不上數,原來是被你小子偷拿的。”另一位拉迪奧人雙腿叉開,坐着浮木,雙臂劃水向站在大浮闆上的達克斯遊去,想教訓他,抱怨裡卻又帶出幸運的感歎,“以後想要什麼直說啊!還會缺了你的嗎?”
“切,不就是你們不給我,我才去偷拿的嗎?結果現在還不是靠我。”達克斯躲到姐姐身後。
“不管怎麼說,偷東西是不對的。”拉迪奧少女被帶得搖晃起身體,并不慣着達克斯的小動作,将他推了出來,“去道歉!”
羅森檢查過吊墜,将自己手中的手持信号彈做好防水處理收好,守在盤腿休養的族老身邊,聽其他人叽哩呱啦交流。
盡管這群拉迪奧人或坐或站在零碎的漂浮物上,剛經曆大難,仍能泰然自若聊着天,悠然自得的閑适姿态,将犯懶的莉絲都逗得會心一笑。
應對龍卷風一役,莉絲的身體縮水不少,精力也消耗不少,隻能懶懶潛在水下,起不了什麼作用。
拉迪奧人也并未一直依靠她,而是收整好心情,也拿着各種自制的槳,在暫時平靜的海面上繼續向五台方向前進。
遠遠的視距範圍内,還真讓他們碰上了一艘螞蟻大小的航船,達克斯收好望遠鏡,用信号鏡不停照射,卻不得要領,那艘航船眼看就要消失了,他趕忙将信号鏡抛給叼着煙卷的男人,“托倫叔叔,你快發信号。”音落,他拿出信号槍,在大人指導下裝彈,朝天摳動扳機。
信号槍擊發失效,煙霧信号彈似乎受潮了。
見狀,羅森将手放在自己保管的手持信号彈上,卻是沒有觸發,“手持信号彈的可視距離隻有不到十海裡,這個距離太遠了。”
大家求生的希望暫且都放到了托倫手中的信号鏡上,達克斯亦專心通過望遠鏡觀察航船,直到航船在望遠鏡中越變越大時,他興奮歡呼:“托倫叔叔,他們接收到信号了,正開過來。”
原本相對平靜的海面随着衆人激動的心潮上下起伏,衆人都在歡欣雀躍時,隻有水裡的莉絲敏銳察覺到危險的靠近,一個巨大的陰影正舞動着粗壯的觸手,從深海慢慢向海面靠近。
章魚怪!!!
迅速将危險信息傳遞給族老,莉絲将身體展開,下潛迎向章魚怪。
正面撞上章魚怪時,疲累的莉絲已經覺得操控身體很是力不從心了,她不理解,命運為何要如此對待這群拉迪奧人,一而二,再而三的出現各種危機磨難,似是要将他們趕盡殺絕。
這隻章魚怪太巨大了,哪怕身體已經舒展到極緻,仍然隻能束縛住章魚的頭部,柔軟卻難纏的膠質身體包裹住章魚頭的同時,入侵進它的眼部,攪碎了它的大腦。
然而章魚是被俗稱為有三顆心髒、九個大腦的生物,主大腦喪失了功能,卻不影響它的八條觸手繼續向海面攀抓,卷吸正驚惶劃槳的拉迪奧衆人。
“我們是不是……”原本努力自救的拉迪奧人,在屢屢面對危難之際,終是有人發出了這樣的自問:“不該活着?”
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懷疑,一時拖慢了他們劃槳的速度。
莉絲僅剩的分身立于羅森頭頂,遠遠望着越來越近的航船,航船桅杆上懸挂着五台标識的旗幟。
危機之中,出現解救拉迪奧人的曙光。
莉絲腦中靈光一現。
她想到羅森找自己傾述時的反應,他那時必然已經知道拉迪奧的航船燃料不足,無法順利到達五台,他原本應是想向自己求助燃料一事,隻不過被族老教導,不能屢屢叨擾自己,才吞吞吐吐沒說實話。
而龍卷風的出現,雖是危難,卻也将缺燃料的拉迪奧人送得離五台更近了,在那場磨難中,遭受最大消耗的,其實是自己這具身體。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這些危難,針對的可能不是拉迪奧人,而是她的這具身體。
星球在用它的力量,阻止這具被開發出強大能力的身體,繼續壯大。
星球在自救。
撥開腦中迷霧,清明地看清這一切後。
莉絲跳下羅森身體,在最大的飄浮物上寫下:[傳承星命學],便沉入海水,與正跟章魚搏鬥的身體彙合。
隔着海水,她無法看清浮闆上的拉迪奧人是什麼反應,她隻是努力鑽進章魚的身體,控住它的觸手,拉着它遠離海面的拉迪奧人。
越來越深的海水,帶來越來越高的水壓,将莉絲擠壓進章魚怪的身體,似乎融進了它的細胞,嵌入了它的基因。
朦胧的眼縫中,黃綠色星點浮光,自包裹了一層藍色覆膜的章魚身體飄起,融散進昏暗的海水中,身體落在綿軟的海底沙地。
莉絲高強度運轉的意識,終于可以好好休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