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意,你真的喜歡這副畫?”卡維喝了一口咖啡,他已經習慣這位艾爾海森的調制喜好了,甚至不太能記起之前喝的咖啡具體是什麼味道。
他不由感歎,原來記憶隻需要短短幾個月便可以被替代。
“嗯,你喜歡我就喜歡。”艾爾海森邊說邊親昵地去吻卡維的肩頸。
“你........”卡維嘴角一揚,想說對方撒謊,三個月前,艾爾海森明明說的是看不懂,但他喜歡,随意布置。
他的笑容蓦然消失,三個月前,那不是這時的艾爾海森,卡維又一次将他倆混淆。
“我怎麼了?”艾爾海森親了下卡維的側臉。
卡維低頭,在杯中那暗褐色的水中倒影看見了自己與艾爾海森親密無間的身影,那種詭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又密密麻麻爬滿全身。
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該與何人講述,他想做些什麼,卻不知該如何挽救,他被困在流星來臨的那一日,記不清過往也不再期盼未來,他逐漸接近另一個早已死去的自己。
“我覺得......你是時候該恢複正常的工作狀态了,我是說,你該去教令院辦公。”卡維低語。
“你覺得我不正常?”艾爾海森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難不成你要這樣守着我一輩子?”卡維問道。
艾爾海森沒了回音,垂眸靜靜地看着卡維的臉龐,卡維似是無法忍受房間的死寂,欲掙開對方的手臂,回到房間。
“裝不下去了吧,卡維?”艾爾海森在卡維握着自己手臂準備撇開的那一瞬,說道。
卡維轉過頭看他,沒有惱怒與震驚,臉上隻有茫然,像是沒聽懂對方的話。
“你常說彼此相處要坦誠才能長久,可如今你也學會了說謊與欺騙,我是該為你終于跟我一樣惡劣感到開心還是悲傷呢?”艾爾海森神情淡然,落日的微光照不進陰暗的屋,他的聲音冷得像從未見過的雪。
“.......你覺得我在騙你?”卡維的語氣平靜,是毫無生機的一灘死水。
如此漫長的夏季,明媚與熱情應當永存,可屋裡卻有着來自異國的冬。
又是這樣,無論故事的開頭如何美好與幸福,結局終究隻剩隔閡。他們又逐漸有了争吵的迹象,自己還是又一次的搞砸了這一切。
艾爾海森長歎一口氣,他心如死灰的接受了自己的缺陷,他就是不正常,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嘗試僞裝成正常人的模樣與心上人度日,卻無法避免暴露自己惡劣的本性。
他受夠了親柔的吻、小心翼翼的觸碰、溫和的呢喃細語,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他克制,他壓抑,他在每一個深夜告誡自己絕不可驚擾單純天真的愛人那泡沫似的美好夢境。
艾爾海森不擅長寫作,準确的說是不擅長書寫浪漫詩歌,他的成長是一台記錄儀,如實的撲捉生活記下,按照應有的曲線進行。
直到遇見卡維後,對方的笑容使得所有計算都失去意義,他開始嘗試寫下一首詩。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對詩歌充滿了好奇,像是又回到了童年,執着的要在一個問題上得到具體的結果。
關于卡維的詞語有很多,森林草地與溪流,陽光雨水與飛鳥,天與地,艾爾海森所能想到每一個與美好有關的詞都适合用來描述卡維。
他唯一的詩寫滿了整個遼闊無盡的世界,贈予小小的愛人。
可太陽照常升起,小小的愛人卻沒能再歸家,那首詩,艾爾海森沒有寫完。
文字被玫瑰燃盡,空氣中彌漫血腥氣味,關于愛,他始終不知如何表述。
未能寫完的詩歌是一把利刃,是埋藏那玫瑰花瓣下的陷阱,漆黑一片,深不可測,可艾爾海森還是毫不猶豫就踏入其中。
冷漠、自私與貪婪,艾爾海森如此形容自己,每一次觸碰卡維都想着将對方拆骨入腹,每一次親吻卡維都想着将對方占為己有。
向來淡漠,無欲無求的艾爾海森,人生中有了唯一的欲念,他想把卡維關進家中。
整座城的人都知曉有這麼一位才華橫溢又貌美動人的設計師,衆人去觀看卡維建造的宮殿,閱讀卡維發表的文章。
在争相傳頌的流言中去拼湊那人的模樣與生活,卡維是整個須彌衆人皆知卻從未見過的美麗傳說。
這般恐怖瘆人的想法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低吟,在無數次卡維注視他人或其它事物時,他就越發克制不住,越發蠢蠢欲動。
語句模糊,段落塌陷,白紙上隻有無數的黑斑,是煙燙出的窟窿,是他那顆心缺失的另一半,而如今,卡維已死,這世上再無任何可以填補他破碎的心。
“你恨我。”艾爾海森聽見自己的話語從嘴中說出,隻覺陌生又驚悚。
卡維無言以對,隻是靜默的看着他,就像往日那般,靜靜的,沒有回音的,像某一晚沒有星辰的夜,讓人覺得壓抑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