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陷入了一場煩悶的僵持之中,表面的平和沒能裝過半日,就被矛盾的現實戳破。
艾爾海森扭頭看向窗外,低語道:“哪怕是騙我也好,哄我幾句吧,說你是愛我的,我也可以裝作無事發生。”
卡維震驚的擡起頭來盯着對方,慢慢走過來坐在床邊,語氣輕得連羽毛都吹不起來:“我愛你,我們會和好如初的。”
“我們又沒吵架,哪來的什麼和好,我們隻是.......”隻是心存芥蒂與懷疑,這也是愛崩塌的前兆。
卡維低垂眼眸,他知道艾爾海森沒說完的那半句話是什麼,他縮回被窩裡坐到對方身旁來抱着。
他柔軟的臉頰貼在對方舒适的睡衣上,小貓似的磨蹭了幾下,說道:“你回到我身邊就好,無論怎樣,我們都會一起走下去的。”
艾爾海森低頭親了下卡維的頭頂,偏頭蹭了蹭對方的腦袋,回道:“晚安,親愛的。”
“晚安,親愛的艾爾海森。”
“原諒我吧,親愛的艾爾海森。”
卡維說完後将眼睛閉上,又看見那雙眼睛,另一個自己正呆滞的望向人群,瞳孔擴散,眼白混濁,啪嗒啪嗒,一聲兩聲,他像一條被丢在路面上快要死掉的魚。
魚鱗失去光澤,魚尾也殘缺不堪,沒辦法在水裡蕩起一道優美的弧線,甚至不能翻一下身。
腥臭腐爛,他被烈日炙烤,血肉都粘在滿是灰塵的磚石之上,他再也回不去那片海了。
艾爾海森在跟卡維說了晚安後,根本毫無睡意,盡管知道自己日後多的是時間重新與他建立聯系,可艾爾海森還是微妙的感到不安與嫉妒。
也許是艾爾海森在太多的時候都面無表情,又或是說他實在内斂,大家對他的探查隻停于表面。
以至于若非艾爾海森親口承認,沒人會相信他這樣的看淡世俗常事的人,也能有名為嫉妒的感情。
就連朝夕相處的卡維也曾打趣過他,是不是完全無法理解人為什麼會有嫉妒的情感?
艾爾海森想說,他知道,完全明白,更令人不可置信的是,他時常感到嫉妒。
衆人的目光,同學間的交流,朋友的勾肩搭背,他都無法忍受,在卡維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将所有與卡維有聯系的人打探得清清楚楚。
最不屑物化與比較的艾爾海森,将他們每個人的優勢都列出來挨個跟自己比,非要比到完全的碾壓,才肯放下心來。
畢竟,隻要卡維沒有突然發瘋,想想也明白,他的最佳選擇就是自己,哪怕是看在錢的份上,卡維也應該選自己的。
“艾爾海森。”
卡維忽然用着細若蚊叮的聲音嘟囔了一下,艾爾海森一開始都不确定卡維是否在說話。
但幾秒後,卡維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眉頭逐漸緊皺,呼吸的幅度越來越大。
“我在這。”
雖然知道這大概隻是卡維的夢話,艾爾海森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哪怕是無意之語,艾爾海森也謹記着絕不讓卡維的話落空的誓言。
卡維唇齒微張,水淋淋的嫣紅一片露出一點白,像那開得盛豔的花,隻是這朵嬌嫩的花貌似正經受摧殘。
他的呼吸聲加重,急似喘氣,讓人聽到都忍不住擔心的地步。
到了這種明顯不對勁的時候,艾爾海森也顧不上打擾卡維睡覺了,他得把卡維從噩夢中帶出來。
艾爾海森輕輕地晃了晃卡維,卡維搖了下腦袋,艾爾海森将手拂開額前碎發,發現卡維的額頭都冒出淺淺冷汗來。
他使了力氣推了幾下卡維,才勉強讓卡維清醒過來。
“艾爾海森?”卡維頭暈腦脹,艱難地微眯着睜開眼去看他。
“你做噩夢了嗎?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艾爾海森用衣袖擦拭卡維的冷汗。
“是嗎?原來是在做夢嗎?”卡維的聲音像一滴挂在屋檐上的雨水,欲落不落,顫顫巍巍,每個字說出來都讓人心晃。
“最近.....我都有點分不清現實跟夢境了,我總是翻來覆去的看見.......”他。
“看見什麼?”艾爾海森的手指撫摸着卡維的臉龐。
卡維靜默半晌,回道:“我記不清了。”
艾爾海森的手頓住半晌,收了回去。
“抱歉呀,吵醒你了。”卡維坐起身來,打開床頭櫃最下層的抽屜翻找着什麼東西,語氣虛浮的說:“你繼續睡吧,我去吃點安眠藥。”
艾爾海森微微瞪大眼睛,有點不可置信,卡維居然這麼輕飄飄的就說出這種話來,輕易的仿若習以為常。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經常吃嗎?”
“前幾個月是,後來停掉了,今天......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應該很開心的,可我又見到了.......”
“見到了什麼?”
“隻是一個噩夢而已。”
艾爾海森靜靜的看着卡維當着自己的面打開藥瓶,抖出一粒藥片服下,利落的扭好蓋子放回原處,嗒的一聲将抽屜關上。
“繼續睡吧。”卡維拉着艾爾海森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