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茫然。

“砰——”

對方察覺不對，果斷出膛的子彈打中她剛才待過的位置，迸閃的火花在黑夜中立刻灼出一個洞來，頃刻間風聲獵獵，是洛亞芙尼帶着從天而降的力道用腿部力量揮來的動靜！

果斷、精準，這是技巧與力量的結合。

“嘶！”手腕被重擊的痛引得對方哀嚎，但這也不過是把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男人還是将手裡的槍握得很緊，隻是整個人中心都往右邊傾斜去。

洛亞芙尼長長的眼睫蓋住漂亮的眼眸，在空中完成一個旋轉後，她利用自身優越的滞空性強行調整落地的角度，順勢滾地卸力，躲開又兩顆子彈，露亞也機靈地乘此機會逃開。

……唉，要不人家能偷走重要的物品呢，這腦子就是轉得快啊！

她遙遙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可露亞沒有回頭，在夜色的掩蓋中跑得又快又輕，就像一隻再弱小不過的小動物，不具備任何突出的威脅。

對面的第一反應也是先往逃走的人質那邊看去，隻是還顧忌着洛亞芙尼，所以沒進一步行動。

“如果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也用不着非得和我決出個你死我活出來，幫我一起找到那個女人偷走的東西，我會放過你。”

男人說。

很顯然她本人的重要性對他、或者對這個組織而言遠遠低于最先被挾為人質的露亞，但洛亞芙尼并未懦弱到會放過一個曾對自己舉槍的人。

女孩沒拿刀的那隻手平撐在地上，持刀的手掌利落地将刀刃轉到好着力的方向，且承上一片雪白的亮光。這光沒有絲毫障礙地反射到歹徒的視野中，像是以光鑄成的刀插入眼球。

看起來是完全沒聽進去的固執樣子。

“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對方大吼。

可音調細聽又是顫抖的。

側頭，子彈飛過耳畔，她淡定地在兀自思索些什麼，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剛才的動作使得她腳踝與地面密切接觸，甚至已經有些血點子從擦傷處冒了出來。而在于敵人四目相對的下一秒，她果斷甩掉兩隻腳上的拖鞋，揮着刀再次發起了沖鋒。

的确，手槍在很多方面要勝過冷兵器，但凡命中，就能給敵人帶來難以處理的傷口和無法掩飾的劇痛，但現實中又有多少機會留給這些小混混去磨練自己的槍術呢？

這裡畢竟不是武器泛濫的人間地獄，缺乏的經驗無法完全由上肢力量補足，僅開了幾槍後，他便明顯感覺到自己手腕泛起酸疼，而且不停失誤的焦躁情緒也在不斷侵蝕着僅存的理智。

跟其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洛亞芙尼的随意。

她赤腳踩在人影交錯的地面，在拉近距離後反擊就不再是妄想，更何況她的格鬥水平專業進修過，可以輕松吊打大多數人。

男人發現手槍并未帶給他預想中的勝利與安全感後升起了無盡的懷疑和驚愕，已經徹底慌了神，甚至在女孩再次奔過來後放棄槍械選擇了肉搏，下意識就想拎起手臂揍過去。

她躲也不躲，況且這沒什麼好躲的。

刀以一個斜刺的角度在沖自己面部打來的手臂劃拉出一道七八厘米的口子，血迹紅寶石似的随動作飛濺出，浸入黑暗裡。

她目前其實也不太适應這具身體，很多時候會誤估距離，限制了本應更完美的發揮。

格擋、借力打力、關節技，她炫技一樣地刻意拖長了與對方“嬉戲”的時間。在耐心等那支槍槍把上握緊的手放松後，她刀柄向下重重一錘，左膝蓋緊跟其後向人體最脆弱的器官之一腹部一擡……

疼痛出現的瞬間，人本能地就會想要護住受傷部位，于是手槍落地，刀也再次變換方向，洛亞芙尼用力劃開對方胸前那滿是汗水的衣物，通過肉眼簡單找了下位置，就毫不猶豫地翻轉腕骨，将刀刃直直送入肋骨保護下的血肉之中。

這不是結束。

她握住刀柄往左邊緩緩擰動。

鮮血淋漓。

這麼近的距離她能感受到那股沖天的鐵鏽味，還有對方口中劇烈的喘息聲和咒罵。

可是好熟悉。

洛亞芙尼不感到恐怖，而是萌生出幾分沉入溫暖泥沼中的欣喜。

愈發旺盛的熟悉感像一副隻待最後上膠就能完成的拼圖，讓人滿足，讓人感到安全且幸福。

“…先生，你看，我絕對更擅長處理這種事。”

時間與場地都是剛剛好，她情不自禁地提着刀柄遭遭蠱惑般說出這句壓在心頭有些日子的真心話，然後重新站起身。

嘴角似乎是想上揚起來笑笑的，但她整片面部被某種磅礴的情感壓制住，便顯得呆闆起來。

敵人已經無力地倒在了地上。可這麼點的出血量不足以殺死一個人，所以她耳邊還能聽見各種髒話和不知是對誰的忏悔。

怪吵的。

血粘膩地填滿了指縫，洛亞芙尼意識到她應該清醒了，之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費心，于是她粗粗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有無漏掉的傷口。

确認完無大礙後，她坐在花壇邊用娴熟的手法開始揉捏酸脹的小腿。顯然這場戰鬥對她的韌帶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

克斯科剛才一直在沉默，這會也還是在欲言又止中。洛亞芙尼努力把指尖的血迹往衣服幹淨的地方抹，在發現當下無論如何都沒法把自己處理幹淨後忍不住砸了砸舌，一如被迫淋雨的那晚，很有些不耐煩地左右搖晃。

“你很擅長這種東西？”

“對，差不多吧。”她知道附近沒有人，不然早就被這出大動靜引過來了，所以點點頭。

“那你會善後嗎？”克斯科這麼個魔王軍餘孽當然也不會因為她殺了個人而大驚小怪，他隻是被這種反差給驚訝到了。

她思考了一會，安靜地搖搖頭，然後仰着腦袋望向從樹上飄下的樹葉，不等克斯科再次開口，不知何時又跑了回來的露亞氣喘籲籲地在看她。

她便招了招手，“店長，這算是加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