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地上的餅幹盒在哐哐作響的海鷗争奪戰中變得空空蕩蕩。

女孩拍拍褲腿上的灰塵站起身，于喧嚣人群中擡眸看向遠處刺目的陽光。

待用作投喂的食物消耗殆盡後，她身邊就沒那麼多鳥兒再光顧了，隻剩下一個難以擺脫掉的克斯科仍在腦中喋喋不休。

“我還是覺得回去吃比較好。”他對露亞的廚藝念念不忘，“而且船出航的時間是下午兩點，你吃個飯再睡會午覺就到了……到底是在怕什麼啊！快硬氣點，你可是堂堂殺手！”

洛亞芙尼抱手，對此很不爽地強調，[一頓飯而已！]非要說的話你克斯科還是蹲過大牢的壞蛋呢，怎麼為了一頓午飯努力到這個程度。

“因為你自己說的，她不會久留。”

他回答。

克斯科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知曉同伴的手段，所以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把露亞的個人意願當回事，隻是之前聽洛亞芙尼口中那樣肯定，所以才算是将其放在了心上。

他知道對方沒有“挽留”的意思，而他也總是無法反抗這種說一不二的霸權。

“既然這很有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了，那嘗嘗她做的菜也沒什麼不好的吧。”他确實沒别的意思，就是希望能不留遺憾。

當然啦最後吃不到也無所謂的，畢竟他分到的角色是一個可憐的在封建統治下無法脫身的倒黴蛋嘛，超好惹的，洛亞芙尼不聽他的話他最多隻能默默在意識空間生悶氣。

見無人回應，他頓了下繼續道：“我記得我倆沒誰去接過苦情劇的戲份？而且咱們目的地離這那麼近，估摸着今天就能下船，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真的把氣氛搞得很尴尬了，也能夠很快逃離，你有必要這麼糾結嗎。”

克斯科已經能自由轉換視線了，但現在卻依舊選擇和她看向同一片蔚藍的天空與大海。

配上這種文藝電影裡經常會出現的風景寫真，讓他有種自己此刻真的很酷的感覺，“想做就去做，别指望我會幫忙處理你自己的情緒。”

他看過各種各樣的人生，也出于個人喜好幹擾過各種各樣的人生，便是過去百年，自己從牢犯變成在逃牢犯、死掉、再複活成一個三言兩語概括不了的存在，也依舊難以改掉過往陋習。

更重要的是，洛亞芙尼的态度可不會因他這些行為而輕易改變 ，所以他用不着刻意更改。她是真的很認真地要殺掉自己。

“所以你意下如何？”他問。

[不如何。]

說出這話的某人很硬氣，相應的，說完這句話後不動聲色換了路線回程的某個身影也看起來很狼狽。

克斯科沒有乘勝追擊，反倒是在看到這一幕後乖順地自覺靜音了，可能是怕自己會一不小心笑出聲吧。

他從沒發現日常這麼有趣過。

莫非是上了年紀後審美發生轉變了？也或許是異世界穿梭的後遺症——睿智的魔王軍研發部主腦抽空得出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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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先聲明，洛亞芙尼不是怕。

她隻是不喜歡在小事上給自己找罪受。

這麼想着，她旋身躲到一面牆後面，緊盯不遠處在與熟人閑聊的露亞，屏住了呼吸。

“你看起來像個剛逃學去網吧的小屁孩。”

[？]怎麼，我是給你臉了嗎克斯科。

洛亞芙尼懶得搭理對方，一邊亦步亦尋尾随、一邊思考該如何應對露亞。腦細胞在此過程中大批量死亡，她分不出多餘的空閑。

無論是從主觀還是客觀上，她這個架勢都與之前裝逼如風的帥氣樣有着天差地别。

……大概這種真實身份放不到明面上的家夥就是容易有些莫名其妙的擔憂吧，克斯科想，一旦兩個身份的活動區域發生了重疊，便會如系統報錯般地陷入宕機。

他看戲似的旁觀，并耐心等待對方請求自己伸出援手。盡管這種可能性不大，可人活着總要有些盼頭。

而事實證明，洛亞芙尼這樣獨立的成年人是不需要他幫忙的。因為下一秒露亞就随之看了過來，想幫也來不及。

之前的逃殺經曆像是幫助露亞打通了神秘的任督二脈，所以她現在對于這類審視目光的敏銳度和覺察速度已大大提升。

“您怎麼在這？”好在她沒太多想，見到是熟人就自然而然走過來問了。

“因為快到中午了。”

洛亞芙尼僵直在原地，大腦已經兀自亂成了一鍋粥，面上卻是不顯分毫，很正常地吐露出緣由，“我回來吃飯。”

克斯科：哇喔，發揮得不錯。

“我正想去叫你來着。”在外人面前的露亞沒有私下相處時的局促，可能是當店主時天天與顧客打交道的豐富經驗所緻，她有一種絕不在公共場合顯露個人情緒的信念。

“要點菜嗎？我還在采購。”

若非如此，若沒有這種克制和隐忍的才能，她也無法潛入根系發達的地下王國竊取到那樣物品。

洛亞芙尼看着她，手指指腹互相摩擦以抵消内心的緊張。

有更加難以解決的問題在前，大腦十分老實地退而求其次把思考重心轉到了後邊一些無趣又正經的事上。

或許這也是前殺手的超強本能之一？

趨利避害，簡稱從心。

“别懷疑，你們武鬥派是這樣的。”

克斯科評價。

他沒問洛亞芙尼要不要把這當做聯系感情的話題去刨根問底，因為到下一句後，他看見她無比平靜地回答了露亞，“我自己回去好了，菜的話我喜歡喝湯，做道濃湯吧。”

而後，某人迅速溜之大吉。

因着不想聊正事也不想拉家常，于是她直接遁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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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得說你錯過了一個好時機。”

克斯科拖長音調犀利吐槽。

“閉嘴，你這不是能如願吃上人家私房菜了嗎？”洛亞芙尼去店裡買了倆冰箱貼和一個小香袋，付完錢後一股腦全塞進了口袋，在推門離開時憤憤不平地低聲回複道。

“是這樣沒錯。嗯，你說的也在理。”

于是得到了類似附和的回答。

[啧！]

一點也不滿意這樣敷衍的回應的洛亞芙尼擺出了一張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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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露亞的安全屋裡邊。

更細緻的地點，露亞安全屋的餐桌旁。

手邊是餐具，這很正常。

猛擡頭一看發現對面坐着個令自己兩度臨陣脫逃的露亞，這就有點難辦。

好在洛亞芙尼此次是有備而來。

她把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擺到桌上，一點一點向前推去。

露亞疑惑地看着，“這是什麼？”

“紀念品。”

話雖如此，但比起單純的送禮，她現在倒更像是在賄賂。例如買關鍵角色的好感度道具以防通不過困難關卡之類的。

套路的确有些俗，不過勝在好用。

而克斯科就是一如既往地在看好戲了。

可千萬别看某人如今手拿把掐列舉出一系列理由很有把握的樣子，其實做出此舉的洛亞芙尼連自己都不大理解自個内心究竟在擔憂些什麼，店裡也是因為手快才激情下單。

後面回到屋子是想着買都買了，才順手又折了個小紙盒當外包裝。

事已至此。既然都已經把能做的做完了，那再想别的也沒有意義了。

“……”

在透過琺琅窗的自然光籠罩下，餐廳裡帶着強烈洋蔥香的霧氣氤氲開，仿若橫着一道掩沒最終答案的紗簾。

裝有冰箱貼的盒子被推到了露亞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