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誤會,克斯科這回還真沒有什麼壞心思,也并非使用了下作的手段故意使洛亞芙尼的意識陷入昏迷,他前邊教得那麼認真一是因為自己終于能占據上風,心裡很爽,二是因為忙着收集實驗數據。
等他終于清醒過來并意識到事情發展不對勁後,已經為時已晚。
誰又能想到呢?自己分明都和對方在同一具身體裡了,藍條還會分開計算。
洛亞芙尼單獨面見“神明”的那次還可以說成是意外——畢竟靈魂都離體了,自然沒法把麻煩蔓延到他身上。而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就是現在。術法平等向兩人索取了同樣多的靈性能量作為代價,克斯科是精神力充裕到還能再去支付五六次的那個。
這完全不合常理。
他們兩個的确是不同的個體沒錯,可人的靈魂與身體息息相關,連最強的魔法師也無法徹底舍棄自己原本的軀殼,那會造成精神的混亂,還有失去活着的錨點。
此外,魔法學習有一條基礎得不能再基礎的常識;肉身決定了魔法師能力的下限,個人悟性則決定了每個人使用魔法的上限。太差的身體素質會嚴重拖累施展術法的速度和流暢度,甚至無法承擔靈魂的重壓。同樣,太差的悟性也會限制本身力量的發揮(比如,即使某人天生具備高精力,但如果隻能在戰鬥中運用得當,就依然無法勝任研究相關的工作。)。
被錨定在同一具身體裡的兩人固然有相别的思考方式和記憶,可在身體的限制下,他們能夠支配的靈性能量的差距不該有多大。或者換種說法,在克斯科不使用另外的輔助類術法給自己回複精力值的情況下,兩人在此方面的儲備是一樣多的。
而當下這種情況則意味着,這具身體原本便存在有兩條互不幹擾的力量回路。
隻是洛亞芙尼權限更高,所以她那一邊的意識總占據主位。
他閉上眼,聯想到某種荒誕的可能性,一時恍惚。
竟然被洛亞芙尼說對了嗎,這身體……并非自然誕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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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平穩地開到了基地,直到傍晚時分,洛亞芙尼終于自黑甜的夢鄉悠悠轉醒。
她揉着眼睛半坐起,所穿的衣服仍然是原來那套,隻是身上被鋪了床薄被子。
這是間裝修簡單的屋子,朝陽的窗戶被拉開一道縫,側頭能看見遠處郁郁蔥蔥的樹林和各異的建築物。绯紅的雲彩點綴着湛藍的天空,上午還無比刺眼的光線弱下去了,世界像多了層魔法濾鏡,一切事物的顔色随之變深,諸如玻璃與湖面之類反光的地方全籠罩在金紅中,很漂亮。
枕頭邊是一套疊成方塊的更換衣物。
她和克斯科日常拌嘴幾句,跑浴室洗了個戰鬥澡,換上幹淨的新衣服。
褐色的發圈在指尖勾繞,洛亞芙尼站在鏡子前,把略長的頭發規規矩矩紮好。
猙獰的傷口都被醫務人員妥善處理好了,此刻手腳處層層包裹的紗布讓她感覺有點行動不便。
墨綠色長袖襯衫和灰色的西裝褲嚴絲合縫貼合着女孩的身形,她低下頭,從上往下按序把金屬的帶雕花的扣子扣好,利器劃傷的脖子被上衣高高的翻領所遮蓋,若解開領子,便能看見左下方貼着塊膠布。
光從外表看不出受傷者的實際病況,但那股苦澀的藥味湊近後聞着太明顯了。
“旁邊還有領帶和領結呢。”克斯科說,“幹脆穿個全套吧。”
洛亞芙尼的手指從它們細膩的布料上滑過,抱怨道:“太麻煩了,還要自己系。”
她靠在牆邊穿好一雙紅木色的孟克鞋,推開門出去找人。
外邊不出所料鋪着軟軟的地毯,她漫無目的繞到樓梯的位置,往下看。
有着翠綠色眼眸、性格熱情活潑的少女在下屬的團團包圍中仰起頭看她。
“哎呀,你終于醒了!”芙黛尼招招手道。她精神頭看着比之前那會好了許多,衣着時尚又帥氣,一件絲綢材質的格子紋西裝在領口處用花色豔麗的領帶打了個不倫不類的蝴蝶結,外披無扣的天鵝絨馬甲,笑起來時,俏皮的模樣活像位逃學出來玩的年輕貴族。
洛亞芙尼心中好奇對方傷勢如何,但又不确定周圍到底安全下來沒有,猶疑間,她順着台階走到底,望着對方因失血還有點慘敗的面色,下意識說了句:“你好像說過要請我吃大餐來着。”
“怎麼,你就記得這句了?”
芙黛尼無奈地舉起手向她保證,“今天晚上會開歡迎會,保你能吃好喝好玩好。”
邊說,少女邊揮斥開邊上多餘的人,唯獨留了兩三個乍看平平無奇的家夥在身邊,“你恢複的如何了?”她率先向對方抛出了這個問題。
“還可以。你呢?”洛亞芙尼抱着手臂,姿态悠閑。
“就那樣吧,死不成。不過左腿得養個一段時間,走路的時候真的好不習慣啊。”
不提還好,一提到這令人傷心的話題,她整個人立馬變得蔫蔫的,滿身飄散出黑乎乎的怨氣。
“受不可抗力因素的影響,我們交易的内容或許也要變更一下了。我原本還挺期待和你一起研究那些内容的;神明什麼的,多有趣呀。”
芙黛尼深深歎了口氣,但下一秒就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臉上做戲似豐富的表情,嚴肅解釋道,“今日所遇之事我需要報告給BOSS,如果在未得到回應前就擅自着手後續的調查,在這種時候可太有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