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23日周日
黑川伊佐那松了一口氣。
他本來以為照宮野志保說的那樣,風十郎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并且永遠不會再有了。
這假想讓他離瘋狂隻差臨門一腳。
這快一年的時間讓他平和到會令所有認識他的人感到陌生。
但是骨子裡的東西是不會變的,即使伊佐那披上了文明的外衣,他的内裡依舊屬于掠奪和瘋狂。這些混亂被鎖在了靈魂的最深處,那裡隻駐着一個守門人。
“伊佐那。”
風十郎坐在床邊前後晃了晃身體,他喊着将他們的行李收拾完了的哥哥,“明天就要回去了嗎?”
“嗯。”
伊佐那上前,他摩挲着風十郎已經沒有疤痕的額頭:“感覺怎麼樣?頭已經不疼了吧?”
“不疼。”風十郎的黑眼睛亮閃閃的,“我要把頭銜都拿回來。”
他的脖頸處戴着頸環,上面的綠燈恒定,一根線連接其上,挂在耳朵上緊貼他的太陽穴。
“那很好。”伊佐那應和了一聲。
風十郎雖然沒了以前記憶的情感,也沒有把耳墜和銀鍊帶起來,但是他真的有在好好地學記憶中的自己的舉動,并且十分聽伊佐那的話。
伊佐那手心的溫度,伊佐那的縱容,伊佐那的微笑。
所有的一切都在讓他迅速地和以前的自己重疊。
這自然讓伊佐那再次平靜了下來。
隻要風十郎還是他的風十郎,那麼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好好休息吧。雖然現在看來沒有什麼大礙,但是宮野說這問題總得要解決的。”
“先回去把你的假銷了,每周還要回來監測你現在的數據。”
“嗯。”
2007年3月24日周一
“這段時間承蒙您關照了,阿笠博士。”
伊佐那說着敬語,他坐在餐桌前對着面前和善的胖胖研究員微微低頭。
很難想象這曾經是個少年犯。
阿笠博士樂呵呵的聳了聳肩:“後面還要見呢,記得帶風十郎來檢查身體。”
“我會的。”
身後的房門被推了開來,阿笠博士探出了腦袋,他越過伊佐那的肩膀看着面無表情的少年,朝他招了招手:“醒啦,風十郎。過來吃早飯,然後就和伊佐那先回躺家吧。”
“……”
他沒有得到回答。
阿笠博士有些疑惑的看着風十郎在把屋内的所有擺設都打量了一遍,最終他将視線聚焦在了博士的臉上。
停頓了半晌後,風十郎點了點頭。
他向前走了幾步,繞了個遠坐在了阿笠博士身邊的位置上。
“?”
伊佐那放下了手中的面包片,他皺着眉頭看着坐在自己斜對面的弟弟。
少年的眼眶通紅,好像剛才哭過了一番。
“怎麼了,風十郎?”
他探身,伸手想要檢查一番風十郎的狀況。
但是被躲過了。
伊佐那的手僵在原味,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自然的偏頭避開了他的手的弟弟。
黑發黑眼的少年甚至連眼睛都沒有擡起過,他低垂着眸開始反複查看盤子中的面包片。
風十郎小小的咬了口酥脆的面包片,他皺了皺眉,又從記憶裡翻出了對應的措施,然後精準的在靠近黑川伊佐那的那一側看見了果醬。
伸長手夠了過來,風十郎用餐刀挖了一大勺并均勻的塗抹起來。
是草莓味的果醬。
他開心的輕微晃了晃身體。
這一系列的操作讓伊佐那覺得眼熟至極,因為上一周的這個時候他就是這麼幹的。
像是故意與記憶裡的方法做對,會先嘗試着和以往不同的步驟,但是最終還是會對記憶裡的喜好投降。
因為不管怎麼丢失情感,他都是佐野風十郎。
喜歡糖果,喜歡一切甜甜的東西。
“要下圍棋嗎,風十郎?”
伊佐那冷不丁的突然開口。
“?”
三下五除二将草莓味的面包幹掉的風十郎正舔舐着自己的指尖,他聽到提問掀了掀眼簾,卻并不想進行回答。
“風十郎?”
阿笠博士察覺到不對勁,他側過身子也擔憂的喊着名字。
“……”
聽到阿笠博士的話,少年終究是動彈了一下,他有些不情願地開口:“沒必要。”
伊佐那刷地撐開椅子站了起來,他緊抿嘴角,盯着面前這個吃完了早餐,托着腮開始發呆的人。
“我不要回去了。”
風十郎冷不丁的再次開口,他停止了發呆,不知道在腦袋裡想出了些什麼,轉頭看向阿笠博士說着。
“我覺得沒有意義,博士。”
“?”
空氣在餐桌上凝結成冰,始作俑者卻對一切無知無覺。
沒有意義,什麼沒有意義?
他在說什麼?
雖然不明白風十郎究竟在說些什麼,但是啟程的計劃卻的的确确被擱置了。
行李箱中的東西再次被拿了出來,伊佐那知道自己現在應該給佐野家寫封信告知目前的大概情況,但是他一句話都不想寫。
他的守門人出了問題,那麼一切東西都變得無關緊要起來。
宮野志保再次登門了,她皺着眉頭看着對她愛搭不理的風十郎,又将視線投向了靠在牆上的銀發青年。
他的拳頭緊握,有血腥味從其中伸出觸角,将他身上的人皮撕得粉碎。
“我從沒有見過這種情況。”她的喉嚨發緊,嗓音幹澀,“他又回到了剛注射完誘導劑時的狀态,隻除了多出了上一周的記憶。”
“這不合理……”
“這世界本就沒有什麼是合理的。”
伊佐那打斷了對方的話,他拼命咽下了一切的沖動和暴力,走到了風十郎面前蹲了下來。
“風十郎。”
他喊着弟弟的名字,然後看着對方垂頭,用前所未有的冷漠眼神看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