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假了是吧?”周瞳問。
“嗯。”應不塵攪着手,說,“你好忙。”
周瞳眯着眼睛看見了門後的挂曆,上面隻要是周瞳回來了就勾了一個對号,不回來的日子就空白着。
“跟你汪奶奶跟黃爺爺請個假,哥帶你去省城玩。”周瞳閉着眼睛說,腳指頭都能想到應不塵的反應。
應不塵蹦起來,說,“真的?”
應不塵就被周瞳養在這小小的鋼棚房子裡,外面有大車,時常在拉貨,周瞳總是不許應不塵出去的,太危險了。
“那還能有假的?”周瞳太忙了,但是一直惦記着,說,“上省城溜達溜達,買點兒你喜歡的。”
周瞳笑眯眯的從兜裡掏出來,用口水攆着,數了幾張鈔票,說,“大老爺們,身上得揣錢,出門得體面,人矮得下,錢捧得高,是菩薩也得吃香火,别說凡人了。”
應不塵半懂不懂,揣着錢看。
“哥,你發财啦?”應不塵問。
“發那麼一點兒吧。”周瞳翹着腳,說,“手酸得狠呢。”
其實周瞳問好了葉經理的日子,一天三四回的去查存折。
終于是趕在過年到了。
娘娘腔也出來了,過年這段油耗子實在太多了,娘娘腔咬死了就偷了這一回,念在态度好,有人擔保罰錢,也是給放出來了。
這隻是自來水廠的第一筆款子,後面陸續還會有。
周瞳的心裡都踏實了。
周瞳果然依言帶着應不塵去省城了,去省城拉谷子。
第二天天一亮,周瞳拉着杆,夾着應不塵就把他撈上了副駕駛。
應不塵趴過來看,周瞳戴了一副時興的墨鏡,一骨碌就上來了。
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兒,擡起了眼鏡,露出一雙好看的眼睛,問,“哥帥不?”
他總是執着于自己很帥這件事,就像他染了黃毛回來一樣。
“帥。”應不塵說。
大車打了鑰匙,屁股下面就轟鳴起來,緊接着大車鳴笛了兩下,就出門了。
應不塵扒在車窗戶上看,說,“哥,按下來一點兒。”
“一會兒掉下去了!”周瞳說。
風呼呼地吹着應不塵的臉,這個夏天好像一點兒也不熱了。
“哥,你真厲害。”應不塵說,“能開這麼大的東西,還能往前走。”
周瞳單手搓着方向盤,指尖夾着一根煙,說,“找找打火機。”
應不塵站起來摘了周瞳的煙,放進自己嘴裡。
“诶诶!”周瞳急了,“你小孩兒。”
應不塵猛吸了一口,将煙塞進周瞳的嘴裡。
周瞳叼着煙,露出一口大白牙,說,“你可不許學這些玩意兒。”
“我知道。”應不塵抓着玻璃,看身後的面粉廠慢慢遠去。
“哥,那些人都在問你鄉下有沒有媳婦。”應不塵端端正正地坐在副駕駛上,這正是太高了,那些路上的人都好像矮了一大截。
“幹啥,想給哥找嫂子啊?”周瞳問。
“我不想,”應不塵攪着手指說,“哥還小呢。”
“哥都要十九了,”周瞳說,“還小呢?運輸隊那個小錢,二十歲,倆孩子了。”
“就小,”應不塵說,“汪爺爺說他三十歲才取媳婦,汪奶奶可比他小了八歲呢!”
“老牛吃嫩草,”周瞳說,“你汪爺爺老來俏,我俏不了。”
“我要告訴汪爺爺。”應不塵轉過來,對着周瞳做鬼臉。
“诶!你這孩子,”周瞳說,“說閑話呢,你要是這樣,我不跟你講閑話了啊。”
“逗你玩。”應不塵說。
“你小時候的事兒,你自己還記得嗎?”周瞳問。
“一點點,不太清楚。”應不塵說。
“你小時候,你手讓我踩爛了,你記得不?”周瞳問。
應不塵摸摸腦袋,半清楚不清楚。
“你咋爬的那個車?”周瞳一邊看他,一邊看路,“我特别想知道。”
“你說你要走了。”應不塵想了一會兒,“我去你家看外面的電閘了,電閘沒關,你就還在。”
“你咋這麼聰明?”周瞳驚喜地問。
那會兒家家戶戶門口拉着線,開着電閘的時候有個紅色的燈。
“我家的電閘,人家關了,說沒錢沒人,不讓用了。”應不塵說。
“那你咋上的那個車?”周瞳又問。
“我就在那個飯店,我們村的人都這樣坐車,”應不塵說,“人太多了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