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壞我名聲了這小子。”周瞳說,“瞎說八道的呢他。”
現在應不塵午飯晚飯都在學校吃,周瞳也忙,省的來回跑,一新橋的店子開門了,那娘娘腔在裡面選了好些化妝品,弄得亮堂堂的,周瞳一進去就覺得刺眼。但是娘娘腔好像天生都能跟女人攀上做姐妹。
“不行,”娘娘腔坐在化妝椅子上,夾着嗓子蘭花指點着對面的顧客,說,“我不允許你畫着這個口紅走來走去,像一個行走的狐狸精。”
顧客被他逗得咯咯笑,他在這搞了什麼充值卡,就是先把錢存在這裡,然後買東西可以打折,他還招了個小姑娘來畫指甲,就辟了個位置在裡面。
“忙着呢。”周瞳大喇喇得躺在沙發上,每天跑一圈真的要累死了,晚上還要回來盤貨。
“瞳哥,你别給我工資了。”娘娘腔對着鏡子描眉毛,說。“等你錢寬裕一點兒,你弄那美容的,我的工資算股份。這裡的婆娘拆遷了的有錢是有錢,天天就曉得打麻将,她們應該把錢花在美容上。”
“成。”周瞳蹲在地上盤貨,說,“等錢往回回吧,我這本來明天要去省城看風筝,小眼鏡已經去陪了,也省的我跑了。”
“他開那個貨車哪兒來的。”娘娘腔又眯着眼睛給自己畫睫毛。
“租的,”周瞳說,“我就這一個車,還是小塵送的。”
“要死!”娘娘的睫毛都畫歪了,轉過來看周瞳,說,“他送你小車啊?”
“嗯呢,”周瞳說,“我出來車房錢都齊活了,就那樣,我還躺在家裡給他找事兒呢。”
“我吧,之前風子的事有點置氣小塵,這是實話。”娘娘腔說,“那眼看着日子都越來越好了,搞這檔子事情出來,但是後來想通了,小塵估計更難受。”
“他都難受毀了,那會兒巴不得去死了。”周瞳說,“就盯着我問我,咋沒燒死他,我一聽那話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這眼睛不是壞了麼,也給他難受瘋了,整個人都不太好,跟個鹌鹑似的,活着的人更難受呢。”
“都過去了。”娘娘腔今天穿了絲襪,不倫不類的,一會兒他還要去隔壁跟姐妹們唱歌,“那他讀完書咋整。”
“他去哪兒我去哪兒呗,”周瞳盤着賬,裡外裡往着算了算,這店就算這形勢,還得小半年才能回環回來。
“這買賣來錢還沒遊戲機快。”周瞳嘀咕了一句,“風筝那頭錢叫小眼鏡送過去,還得打算下一輪的。”
“急啥。”娘娘腔最後抹上口紅,用手指點了點嘴唇,說,“老娘晚上就開喝。”
“你以前不是不喝酒嗎?最煩去那場子了。”周瞳問。
“那能一樣嗎,”娘娘腔甩着個跨就走了,“那是風子的姑娘,我就讓你一個人忙活?”
周瞳來接應不塵放學,他好像叫試卷摧殘壞了,一臉的喪眉耷臉。
周瞳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大玉米塞給他。
“今天你佟老師在村子裡畫,人家老頭用土竈煨的,跟你汪爺那種一個味兒,我等着這玉米呢,剛到手我就緊趕慢趕過來了。”周瞳說,“快嘗嘗。”
應不塵握着這個玉米閉着了會兒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挨在周瞳身上說,“我看見你真的啥毛病都沒了。”
“我是阿莫西林啊,還能治毛病了,”周瞳說,“你就是累的。”
“我今天都走完一圈了,接着你就回去,不叫你跑了,”周瞳說,“這春天咋還不來,你寫字那手都冷。”
“這天中午熱,兩頭都冷,你幹活兒别老扔外套,你穿着點兒,别感冒了。”應不塵說,“不然都轉不開。”
“你一說這個我就頭痛,我上哪兒攬的那麼多破事,我跟你說,那畫室東西我挪邊上了。我心思租都租了,那地方也不能叫空着,我今天剛去一個倒了的廠子的電腦,連他們沙發一塊兒,我修好了擺那畫室裡頭去,讓小孩兒上網。從前那個排骨,小眼鏡叫他了,他過兩天來給我看這個。”周瞳說,“我一天,跑五個地兒。”
“都能來錢了,小風筝那不就有指望了嗎?”應不塵說,“所以你更不能生病了,知道不。”
“知道。”周瞳說,“但是忙起來也不會瞎想,挺好。”
周瞳踩了油門,往家的方向走。
“連城璧死了嗎?”應不塵推開門的時候問。
“誰知道他了,”周瞳咕嘟咕嘟的喝水,“我哪有功夫管他呀。”
“你喝什麼冷水呀,”應不塵說,“你保溫杯倒熱水喝,回頭又整得肚子不舒服。”
“你在學校吃啥了?”周瞳說,“你們高三的菜有沒有好一點兒,要是菜不好,我找飯店給你炒,給你拿過去。”
“你别忙啦,”應不塵說,“我就吃食堂,你吃的啥呀?”
“早上跟你一塊兒吃的,中午吃的盒飯,晚上跟娘娘腔吃的快餐。”周瞳說,“一新橋你還不知道,都是吃的,你要是餓你就給我提前發個消息,我帶上夜宵接你去。”
周瞳把髒衣服都扔洗衣機裡,說,“你這沒多久就要考試了,可别給我洗衣服了。”
“這些我自己刷就行了。”周瞳說,“對了,小眼鏡到省城給我來電話,說那小風筝還找咱兩呢,本來說了我去,小眼鏡去了,還不高興了。”
“她媽有消息嗎?”應不塵換了睡衣問。
“沒,”周瞳說,“我看着費勁,咱治好了她娘家人可能覺得帶着個病孩子更要毀了她媽。”
應不塵對着鏡子洗臉,說,“其實我知道,你就是為了能在這裡陪我讀書,不然你應該會在省城,他們也都在省城,這些店就更穩,我一開始也想勸你在省城,我勸不出口,我怕你真在那。”
周瞳說,“我不願意你換地方,你就在這安安心心讀書,換了地方你還不适應,還耽誤事兒,而且省城的錢哪兒有這兒的錢好掙,反正每周都去,一塊兒拉貨回來倒手,挺好。”
“快點兒高考吧。”應不塵說,“這日子真是太長了。”
“你急啥呀,”周瞳說,“這麼多年你差這四個月去了呀。”
“幫不上你我就鬧心。”應不塵擦幹了臉,周瞳從後面攏住了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發頂,說,“我聽說,那事兒辦多了就長不高,都精華,你這一年都沒長個子,是不是因為這個啊?”
應不塵都不知道這個人為啥就能好端端地從正事兒扯到歪事上去,說,“我,我我不知道。”
周瞳說,“你這好賴你得一米八吧,現在能到一七五了嗎?我瞅着就一七三。”
“咱倆差了十來公分,”周瞳說,“給那事兒禁一禁,長長個子。”
“嫌我矮了?”應不塵轉過來問。
“我嫌你幹啥呀,你一五八不也是我的娃嗎。”周瞳說,“我小時候看你那瘦胳膊瘦腿的,我還以為你能跟我一頭高呢。”
“你喜歡跟你一樣高的?”應不塵問。
“我為你好,你想啥呢,”周瞳打了他腦袋一下,說,“要麼讀書去,要麼睡覺去。”
周瞳往廚房走,說,“人家都喝這什麼智慧一号,說喝了長腦子,我也給你買了。”
“我以後就賣保健品。”應不塵說,“你這麼雞賊的人咋每次就人家跟你說喝了能長高,什麼喝了能聰明你就往家裡買呢?”
“那人家不是給我看畫冊了嗎,就寫着專家都認證了的,就是能提高十來分。”周瞳說,“快快快你喝。”
“我看看啊,”周瞳對着燈看,“維生素c是吧,木糖醇,三氯蔗糖,你看看這個厲害,腦磷脂,這個一聽就好。”
“這個多吃大豆海鮮豬腦就有,”應不塵說。
“這個,深海動物提取,”周瞳說,“應該是這玩意兒貴。他邊上可寫了,腦黃金。”
“他能一大盆子放一勺我都佩服他。”應不塵說。
“你事兒咋這麼多呢,人家小孩兒都吃。”周瞳說,“人家老師的孩子都吃。”
“行行行,你别給我毒傻了就行。”應不塵說,“那你跟我幹杯。”
“我喝這個幹啥呀,”周瞳說,“我喝了我高考去啊?”
“那你跟我幹杯,我自己我可不喝。”應不塵說。
“行行行,”周瞳開了兩支,說,“幹杯幹杯,趕緊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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