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幹最後一點水漬,春見撫一擡頭就看見了綠川明剛剛換下今天的衣服,穿着居家服拎着髒衣服走了出來。
春見撫既不是習慣性的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接下:“我去洗吧。”
綠川明明顯也被他這過于自然的态度弄的有些淩亂,第一反應居然是真的伸手去遞。
可也隻是片刻,綠川明就反應過來。
他動作自然的把衣服塞回自己臂彎裡面:“口袋裡還有些東西,我待會自己清洗就好了。”
這句話解釋完,綠川明也不忘敬語:“多謝您了。”
春見撫一頓。
綠川明今日那身衣服,褲子上的口袋明顯是空的,倒是槍帶和背包沒少放。
上衣是一件藍色的衛衣連帽衫,除去胸前的小口袋,就是一個聯通的揣手口袋。
也沒有放了東西的垂感。
春見撫忍不住的去想,那麼,那樣小的一個胸前口袋,又不是西裝内袋,能放得進去什麼呢?
而且也沒有多大鼓起的痕迹,恐怕是很輕或者很薄的東西吧。
春見撫輕輕歎了口氣:“抱歉,是我冒犯了。”
春見撫那雙向來溫和的眸子閃過歉意,對着他抱歉的笑笑,就要轉身離開。
綠川明忽然鬼使神差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入手一片細膩冰涼。
好像比起初見時,他真的瘦了些,但又好像是錯覺。
春見撫耐心的看着他,眼神單純又疑惑,被這樣抓着也沒有半分不耐。
看着這樣熟悉的目光,綠川明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是他嗎?真的會是他麼?
靈魂在叫嚣着肯定,但理智又一次次據理力争的否定着。
雖然他總在zero面前強詞奪理的一遍遍狡辯,但綠川明還是知道的。
除非最開始的那個撫,從一開始就是假的。
不然亞圖斯就不可能是春見撫。
綠川明張了張口。
如果是撫,那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口袋裡會是什麼呢?
放在離心口最近的位置,吸收掉所有的心意。
當年的情語呢喃,在組織裡看見春見撫的臉的那一刻,仿佛就都有了新的解釋。
要我把對你的心意都寄托出去,是因為……
從組織出身的你,完全無法接受來自警察的愛意嗎?
“亞圖斯不問我是什麼嗎?”綠川明的語氣半是玩笑半是試探,他甚至上前一步,垂眸看着身前的青年,“萬一是我背叛組織的重要證據什麼的,亞圖斯可就是包庇啊。”
那确實是他不忠于組織的罪證。
但同時也是能實錘眼前人身份的證據。
春見撫的動作沒有半分滞澀。
就像是他根本不懂綠川明話裡的試探代表着什麼一般,輕笑着甩開了那隻手。
他們之間始終不适合牽着手。
“那是蘇格蘭你的隐私吧。”春見撫語氣和先前沒有什麼區别。
甚至擡起的那雙紫色眸子,也過于平靜了。
“即便是上司,也不适合随便探查别人的隐私。”春見撫的表情有種執拗的認真,語氣甚至嬌憨的可愛,話語也善解人意的過了分,“更何快我和蘇格蘭之間,是蘇格蘭負責看管我才對啊。”
一字一句都沒有任何問題,他的反應正常的沒有任何破綻。
可春見撫越是這樣,綠川明的呼吸就越困難。
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在誰身上都合适。
唯獨放在一個組織成員身上不合适。
能過讓亞圖斯不追根究底的詢問,理由隻有可能是——
他早就知道那是什麼。
“那。”綠川明艱難的露出一個笑,“還真是謝謝亞圖斯你了。”
撫……
春見撫看向他。
那些表情根本隐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可也隻能捏着鼻子認下。
這些心照不宣的欺騙,一旦被揭開半分角落。
會發生什麼?
那樣的結果,恐怕是誰都不想看見的。
互相都心不在焉的道了晚安,綠川明轉身回了房間。
最後也沒進到髒衣簍裡面的衣服,就那麼被它的主人扔在了床上。
綠川明有些脫力的靠在了門闆上。
他仰頭閉着眼睛,喉間發出絲絲縷縷的嗚咽。
他的感覺沒錯。
他不可能認得錯自己的戀人。
那是他沒見過的,也是最真實的那個撫。
濃妝豔抹,衣着華麗,無論走到哪裡都被一群人簇擁着。
如果不是那個意外,又怎麼會把視線停留在區區一個平凡的小警察身上呢?
難不成他會是神仙,看得出一個人的靈魂如何嗎?
那些曾經的回憶,被自己握在掌心,怎麼都捂不熱的手。
似乎也都慢慢褪了色。
以前撫的笑臉是什麼樣子來着?為什麼他記不清了。
腦海裡隻剩下了亞圖斯溫和但虛假的微笑,甚至藏不住眼底的那些漠然。
綠川明一個人無聲的站了很久。
他大口的喘着氣,像是要吸幹周身的所有氧氣。
綠川明此刻是可悲的,即将擱淺的魚。
自私。
究竟自私的是誰呢?
明明亞圖斯給過他勸告了不是嗎?讓他收起那些可笑的心思,而不是帶着那個蠢禦守,心心念念着不可能的人。
綠川明面無表情的吐出一口氣,從床上的衣服中翻找,找出那枚禦守。
小小的物件躺在掌心裡,似乎隻要一個不注意,就會再也找不到了。
綠川明握了握手掌心,回身拉開床頭的櫃子,把禦守扔了進去。
而後大力關上,拿着衣服和洗漱用具出了房間,準備去好好洗個澡進入睡眠。
而外面的春見撫也沒有回房間,隻是坐在小廚房裡,一口一口的喝着白開水。
聽到有些忽然的一聲悶響,春見撫下意識擡頭往綠川明的房間方向看了過去。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那點聲響,以人類的耳力不該聽得見,于是又默默垂下頭。
就讓綠川明把他當成壞人吧。
至少還是人。
在春見撫不知道自顧自的悶頭喝水,喝到第幾杯水的時候。
浴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濃濃的水蒸氣帶着沐浴露的清香,一同俘獲了春見撫的感官。
而那個剛剛清洗過的人,也扭頭看向了春見撫這邊。
春見撫本想說些什麼,但看見綠川明還在滴水的發絲時,下意識就站起了身。
春見撫翻找出吹風機,在綠川明擦着頭發的動作慢慢僵住的同時,帶着不贊同的目光走向了他。
綠川明頓了頓,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們心照不宣的說開後,該生氣的人是他自己才對吧?
為什麼這人先要做出一副這種姿态啊。
剛從浴室裡出來的綠川明,下意識抿了一下嘴唇,一個退步差點把自己送回浴室。
而春見撫已經主動拉上了他的手腕,帶着人走到沙發上坐下。
嗡。
巨大的嗡鳴聲中,呼吸聲和交談聲都變得朦胧不清了。
可偏偏在暖風拂過綠川明發絲的時候,他聽着自己的心跳聲,好像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