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聽,旁人恍然。
也是,陸思蘅這人名聲不好,世人隻知他打馬遛街不學無術,倒是忘了他曾跟太子同師,是認認真真習過幾年騎射的。
聞言,阮韻知凝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架子,盯着遠處的那抹紅色身影。
她二哥哥馭馬一流,但陸思蘅也不遜色,緊跟在她二哥哥身後。
他的紅衣飄在風中,幾乎被風吹成了一展旗幟,又像是與青山綠野融為一體,速度快得連影子都是模糊的。
馬蹄如箭,快若閃電,眨眼間,一藍一紅就在遠處變成了個小點兒,不過片刻,就消失在盡頭的山岚間。
衆人屏氣凝神等待着,皆盯着盡頭不敢眨眼,猜想着誰能第一個下山來。
時間漫長,卻又像是一瞬而過。
阮韻知等得腳底發麻,尋思着腳下是不是踩着了石塊。就在她低頭去查看之際,周圍驟然爆發一陣熱烈。
她歡喜擡眼,然而瞧見從山坡下來的是紅色身影時,笑容凝固在臉上。
陸思蘅恣意張揚,老遠就盯着阮韻知,臉上的驕傲、得意一一盡顯。
沒多久,他縱馬到跟前。在一衆纨绔們的歡呼聲中,像個打了勝仗的将軍似的,昂着頭顱下馬。
走路的姿勢也很嚣張。
“阮三,”他叉腰走來:“這下你服不服?”
阮韻知咬唇:“定然是你使了什麼手段,我二哥哥可是馭馬高手,豈會輸你?”
“嗨呀?”陸思蘅往後一仰,表情誇張:“ 你輸不起直說嘛,何必誣蔑人?”
“這麼多人看着呢,小爺赢得光明正大。你要不信,大可問你二哥哥呀。”
阮韻知看向剛剛抵達的阮承佑,小跑上前:“二哥哥,到底怎麼回事?為何是陸思蘅赢了?”
阮承佑心情複雜,看了眼阮韻知,又看了眼陸思蘅,說:“知知,是二哥技不如人,确實輸了。二哥對不住你,你給他服個軟吧。小侯爺吃軟不吃硬,你态度良好,想必他不會提太苛刻的要求。”
一聽,阮韻知快哭了。
陸思蘅居然真的赢了。
她扭頭,對上陸思欠揍的笑,原本想服軟的心思又摁了下去。
“阮三,願賭服輸,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應該不會耍賴吧?”
陸思蘅好死不死,湊上來故意說了這麼句話。
阮韻知咬牙:“我阮韻知向來說話算話,答應你的必不反悔。你說吧,想提什麼要求。”
“唔.....這可難為小爺了。”陸思蘅拿喬,故作頭疼道:“我提個什麼要求呢,最好是那種能讓你丢臉又局促恨不得鑽地洞掐脖頸還臉紅得像豬肝跳腳而不能得繼續忍着的才好。”
阮韻知面露緊張,生怕他想出什麼馊點子。
然而,陸思蘅對她歪頭一笑:“知道怕了?”
“少廢話,到底是什麼要求?”
“想知道啊........”他湊近兩分,慢吞吞說:“ 明日辰時三刻你來天香茶樓,我再告訴你。”
還得等一宿,抓肝撓肺,提心吊膽的。
阮韻知怒:“陸思蘅,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拖一宿是何意?就不能現在說嗎?”
陸思蘅微笑:“不能哦。”
“............”
.
阮韻知輸了比賽,失眠了,一整晚都夢見陸思蘅那張惡劣又得意的臉。以至于次日醒來,熬了對大黑眼圈。
柳氏聽說了她跟陸思蘅賽馬的事,一大早趕過來詢問,瞧見她眼下的黑眼圈,唬了一跳。
“知知這是怎麼了?昨夜沒睡?”
阮韻知蔫蔫地點頭,算是吧。
“為何?難道是因為跟陸賢侄比賽輸了的事?”
柳氏勸:“知知啊,事情我也聽說了,無非是一場比賽罷了何必挂在心上,雖說定了條件,但陸賢侄應該不會為難你,不必擔心。”
她左一個“陸賢侄”又一個“陸賢侄”,惹得阮韻知一大早郁悶不已。
“娘,您此前不是還瞧不上陸思蘅嗎,怎麼才幾天日子就幫他說話了?”
柳氏讪讪,又問:“你一會要去見陸賢.......陸小侯爺?”
“娘怎麼知道?”
轉念一想,自己跟陸思蘅在馬場說的話沒避人,母親知道也不稀奇。
“娘可有話要交代?”
柳氏忖了忖,語重心長地勸:“ 倒也沒什麼話,就怕你這性子又跟陸小侯爺鬧起來。鬥了這兩日也差不多了,再鬥下去往後成了冤家可怎生是好?日子總歸要過,倒不如好生.......”
“娘!”阮韻知問:“您也贊同女兒嫁給他嗎?”
瞧見她眼底的不甘,柳氏啞口,後頭的話再沒說出來。
不贊同還能怎麼辦呢?丈夫也說了,這樁婚事已經闆上釘釘,皇上都請欽天監看日子了,顯然不打算改旨意。既如此,也隻能認命。
她自己的女兒她清楚,心氣兒高,聖賢書讀多了自然看不上陸思蘅那樣胸無點墨的纨绔。可再看不慣也得跟他過日子,她作為母親得勸着些,總不能以後嫁過去了兩人繼續窩裡鬥。
況且陸賢侄似乎也沒那麼差嘛,至少那天被蜜蜂蜇了也沒數落知知。憑這點,柳氏覺得未來女婿也不是一無是處。
阮韻知不得勁。
陸思蘅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她父親、母親相繼偏向他。還有她二哥哥,昨日回來時竟然也止不住地誇。
帶着這股郁悶,阮韻知用過早膳後出了門。
豈料陸思蘅比她更早。
他換了身寶藍鑲金邊的衣袍,玉帶束腰,香囊懸挂。執了把逍遙扇站在二樓欄杆旁,吊兒郎當地看她。
“阮三,來得挺準時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