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芳偏過頭去看他,長若流水的烏發順着她的肩頭滑落。
她的臉上多出幾分俏皮玩味的笑,與柔順烏發一并映入季慶塵的眼中。
很快,他見到謝淮芳啟了啟瑩潤的唇。
“你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謝淮芳望着他,說出自己的感受:“像是藥香,但是……”
但是什麼?
季慶塵疑惑。
他不止疑惑,他甚至覺得謝淮芳說錯——身上有香味的人,是她才對。
至今季慶塵仍能夠聞到,那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幽幽香氣,與她靠得近了,潛移默化之間,教季慶塵揮之不去。
謝淮芳忽然歎息一聲。
緊接着,季慶塵就見她仰起的面龐又低了下去。她又靠住他的肩膀,季慶塵半邊身體僵住,“謝姑娘?”
“讓我再聞一聞。”
謝淮芳思來想去仍未确定那究竟是什麼味道,靠在季慶塵的脖頸旁,細細輕嗅。
前一回離季慶塵這般近,的确是謝淮芳有心引弄他,不過這一回她真的是為追尋出這香味的源頭。
謝淮芳這般舉動,他本是可以做到目不斜視,可她停留在他身邊的時間太久。
一來二去,季慶塵在無意中聽準她的呼吸規律,甚至借此判斷出謝淮芳修煉的根基不穩。
“……”
他本就挨着粗壯樹幹的最末端,可謝淮芳卻再而三地縮進與他之間的距離,緻使他避無可避。
以往身在宗門之時,若遇得同門必然待他恭敬有加,雖以“師兄”“仙君”雲雲敬稱,卻斷然不會有謝淮芳這般的過分親近之舉。
一時如此,季慶塵略感局促,更是深覺謝淮芳的态度狎睨。
再如此幾息過後,他道出一聲委婉提醒:“謝姑娘,莫要再近了。”
謝淮芳恰也在此時擡頭。
“不是染在你衣裳的藥香,那是從你骨血之中透出來的一股甜膩的味道。也是因它,才将那些個妖獸引來至此。”
她終于得出實情,說話時望向季慶塵的目光定定有神,若有一雙潤亮明珠正含于她的雙目。
季慶塵觸及她這認真的眼神,方才明白她那時是真在探尋氣息,她想的也是如何破除眼前困境。可他先前卻偏偏以為她是在故意耍弄他。
念及此處,季慶塵一時自悔。更是因她話中所言,而起了一重愧怍之情。
謝淮芳所說的甜膩香味,季慶塵無法從自己身上嗅到。
想了又想,大概是因他服用爆靈丹的緣故,天地靈氣通過爆靈丹的運轉,在他體内四處遊轉。季慶塵又受了傷,所過之處灑落的鮮血之内靈氣沸騰,自然而然也就引來了那些妖獸。
現在季慶塵才想起此事已是太遲,不過最早的時候他尚處昏迷,更是無心顧及這事。不論怎樣都會引來這些妖獸,唯一的不妥之處,便是此刻謝淮芳在他身側。
他望向她。
若非是她心善願救助于他,此時定然不會遭遇妖獸圍困之苦。
思緒紛紛,季慶塵愈加慚愧。
另一邊,謝淮芳看着古摩樹底下的妖獸,想着季慶塵的來曆。
雲雲獸給她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修士?不,季瑄真是修士?而非什麼人參、靈芝精幻化成的修士形體?
若不這般設想,謝淮芳怎樣都想不出他身上何以有這對妖獸來說極具誘惑的甜香。
甜甜膩膩的味道似乎正湧動在空氣中,勾得謝淮芳心思一動,目光看着底下蠢蠢欲動的妖獸,心裡想着季慶塵,不自覺的心情愉悅起來。
果然這修士除了皮相之美外,身懷異香,體質特異,更是難得。
謝淮芳絲毫不介意季慶塵為她引來這樣的災禍,甚至主動讓他放寬心一些。
她說:“我已經讓我的侍女霜霜回去找人幫忙了。”
季慶塵聽聞此言,已到了唇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若真有人能為他們解圍,那麼那法子他自是不會提出。
等了又等。
遠邊的天起了霞彩。
這時,古摩樹下集結的妖獸已經比之前多出一倍,等到夜幕來臨,它們便會齊擁而上,向他們發起攻擊。
這樣的緊要關頭,霜霜還沒有帶着魔宗的人馬過來解圍。
謝淮芳心裡起了遲疑。
季慶塵輕聲問她,“霜姑娘還會回來嗎?”
“……”
謝淮芳雖無聲無言,但季慶塵卻是從中确認了答案。
他擡頭,看了看遠邊天際,華光溢然,豔彩非凡。若再有猶豫,一旦太陽落山,他們便會面臨生命之險。
季慶塵注視着她,道:“謝姑娘,其實我有一法子可以擊退妖獸。”
謝淮芳:?
“你怎麼一早不說?”
她斂起眉眼看着他。
長久的等待将謝淮芳的耐心與玩性消磨殆盡,如今聽聞季慶塵此言,謝淮芳當然覺得不可思議。
而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
季慶塵垂目低聲,一句:“冒犯了。”
緊接着,他便在謝淮芳的注目下,向她探出了修長的指節。他的手指在謝淮芳眼前一晃而過,在空中頓了一頓,而後慢慢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季慶塵的指腹稍涼,如一星寒芒,順着謝淮芳的手背往下探,似是要牽起她的手。
但在真的做出這動作之前,季慶塵向她詢問一聲:
“謝姑娘,可以麼?”
如果說與他牽個手,就能解決底下的那些妖獸,那麼謝淮芳很樂意。如果季慶塵這樣做是懷有旁的什麼目的,那麼她……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