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時行大哥謝萬的喜宴将近。
舒采衣櫃裡的衣服大緻分為兩種。
一種是上學時候買的,追求舒适度和性價比,休閑款式居多。
另一種是上班以後買的,風格偏向幹練利落,簡潔大方。
這些都不适合穿去參加喜宴。
畢業像一道分界線,将人生劃分為兩截。
前半截無憂無慮,可以盡情試錯。後半截進入社會,突然成了一點錯誤都不能犯的大人。
喜宴必須穿合适的着裝出席,盡到禮數。
舒采出門買禮服,回來路上經過一家考公輔導機構,發現它正在搞活動促銷,兩個月内報名享七折優惠。
機構門口發傳單的工作人員很熱情,一個勁兒把傳單往她手上塞。
據說發傳單看着簡單,實則背後有領導監督,如果工作人員把傳單直接丢掉,或是發不出去,可能被無良老闆扣工資。
舒采心軟,接過傳單,簡單掃了上面内容幾眼。
這一掃不得了,工作人員眼睛一亮,立馬意識到挖掘了潛在客戶,便更加熱情地介紹活動内容。
等舒采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被工作人員半拉半扯地請進機構裡。
“……”
見負責賣課的銷售圍上來,她剛想擺手拒絕,目光就撞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申鵬師兄!”
“舒采師妹!”
兩人同時認出對方。
申鵬研究生和孟存生跟的同一位導師,他不僅為舒采的競賽提供了許多幫助,後來還代導師輔導過她的畢業論文。
申鵬倒了兩杯茶,并将其中一杯推到舒采面前,“打算考公?”
舒采點頭,“嗯,有這個打算。”
“年少不知考公好,畢業才把考公當個寶。”申鵬笑着說,“咱們大新聞學專業還是挺适合考公的,崗位多,選擇多,考上以後穩定又體面,比在私企天天熬夜加班還掙不着幾個錢好得多。”
舒采打量申鵬,見他打扮更像老師,遲疑道:“師兄你——”
申鵬眸底閃過一抹哀傷,笑容淡了些,“家裡出了點事,急需要用錢。我上岸以後左思右想,還是放棄了。現在在這兒當講師,學生多,工資高,再幹個兩三年就能把家裡的債平了。也算是因禍得福吧,我發現我挺适合幹這行的。”
舒采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仔細斟酌用詞,措辭臨到嘴邊,卻卡住,吐不出一個字。
天災人禍面前,任何言語都蒼白。
倒是申鵬想得挺開,讓她别苦着臉,“你和存生還在聯系嗎?”
“以前課題組一有活動,他就讓我們喊上你,還不讓我們跟你說是他的主意。他是個悶葫蘆,越重要的事兒越往心底藏,不肯在人前顯露。但有些事兒是藏不住的,我總感覺他對你有圖謀不軌之心,如果你覺得他還行,可以試試主動出擊,說不定你倆就成了。”
申鵬打開話匣子,說了很多讀研期間的事兒,基本都和孟存生有關。
舒采第一次知道,在其他人的視角裡,她距離站到孟存生身旁,就隻差一點點。
而差的這一點點恰恰在于,孟存生想靠近她,與此同時卻為自己設下一道防線,堅持不肯跨過那道防線半步。
他喜歡她。
又努力遠離她。
孟存生身上寫滿了矛盾。
發傳單的工作人員又引來一位潛在客戶。
申鵬有新客戶需要招待,舒采不打擾他工作,揮手和他告别。
走前,申鵬喊住她:“全年唯一一次七折優惠,錯過就沒了啊,要不要報名?”
舒采停下腳步,答道:“我再考慮一下。”
申鵬扯着嗓子,開玩笑地喊:“我大義滅親,把存生都賣了,你可得好好考慮!想報名來找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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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行的大哥謝萬大婚當天。
偌大宴會廳裡,羽毛形狀的頂燈灑下如夢似幻的光影,為餐具和燭台鍍上一層銀質光澤。
賓客們非富即貴,皆着高定禮服或正裝。他們不需高談闊論,隻要微笑舉杯,偶爾點頭緻意,就足夠顯示出上流貴族般的優雅。
孟況坐在角落裡,因五官深邃半張臉都隐于黑暗,剩下半張臉上寫滿“少來惹我”四個大字。
王添父親兩百斤的體重裡有一半以上是逆骨,他很沒眼色地湊到孟況面前,用居高臨下的施舍口吻道:“還沒對象吧?王叔一位合作夥伴的女兒條件還不錯,長得也漂亮。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互相約着見一面。”
說的好聽。
誰看不出來,是想用孟況當人情。
在這些老一輩成功企業家的眼中,不能扛起繼承家業重任的子輩隻有一個用處,那就是用他們的婚姻換取商業價值。
王添父親自我感覺十分良好。
孟況在孟家說不上話,他卻還願意為他的婚事牽線搭橋,他真是個大好人啊!
孟況勾起一邊嘴角笑了下,他像一塊薄冰,面上愈是春風和煦,冰裂速度越快,底下洪浪噴薄而出的沖擊力便愈大。
蠢蠢欲動給他介紹相親的人很多,王添父親是最自以為是的那一個,怪不得他那兒子會那麼蠢貨。
父子倆一個盯上他,一個盯上舒采,全都熱衷于給他找不痛快。
“我有女朋友了,而且女朋友還很漂亮。”他喉結滾動,不疾不徐地吐字,“所以,就不勞煩王叔操心了。”
被直白拒絕,王添父親感覺丢了面子,粗聲粗氣道:“漂亮不頂用,最重要的還是家庭條件。”
就在這時,舒采換掉高筒棉鞋,踩着細高跟進入宴會廳。
她今天化了全妝,連每根眼睫毛都是精緻的,如同野生郁金香平添了幾分玫瑰花般的驚豔和明麗。
上帝似乎格外優待她,所以派下一束光,追随并照在她身上,讓她一出現,就成為全場焦點。
她坐到孟況旁邊位置上,聽孟況輕嗤,正對王添父親道:“全京市都找不出一個比我女朋友漂亮的,她漂亮進我心坎兒裡了,算頂用嗎?”
舒采:“……”
王添父親氣得要命,偏偏找不出反駁的話。一股氣隻能憋在心裡,他鼻孔翕動,像個火氣沖天的牛魔王。
望着王添父親離開的背影,舒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問孟況:“他怎麼那麼生氣。”
“能不氣嗎?”孟況說,“兒子和老子都是廢物,他家這基因算是完了。”
舒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