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甜悄悄走進,豎耳細聽,正好聽見宋春枝想暫時關掉小陳飯館,去照顧江司甜,但她拿不準這種行為會不會招人煩,母子倆始終是外人,陳速啪啪切菜的刀稍停幾秒,低沉的聲音響起。
“去吧,她不會。”陳速說,“她看着清高傲慢,實際上,挺溫柔的。”
宋春枝笑了聲,溫聲附和:“是吧,不虧是我兒子呢,咱倆想法一緻,多好的姑娘,江老師在天之靈瞧她這樣,該多心疼……”
話沒說兩句,裡面切菜的聲音響起,宋春枝不說話了,陳速的聲音變得不耐煩:“行了,大過年的你别哭哭啼啼的,晦氣。”
“你小子!”宋春枝抽抽泣泣嗔怪一句,“啪”的一聲巴掌砸他背上。
“啊!”陳速大叫一聲,“讓你打我,切到手了!”
宋春枝慌道:“什麼,我看看?”
陳速哈哈一笑,俏皮道:“騙你的!讓你打我。”
……
母子倆有說有笑,江司甜皺着的秀眉在不知不覺中松開,唇角一彎,心情也好了許多,她轉身走到窗邊,在鋼琴前坐定,揭開蓋子摸了摸久違的黑白琴鍵,在心裡默默跟江慎道歉。
指尖下沉,觸發自然而然的旋律,江司甜沉醉其中,等回神,餘光瞥見身側立着漆黑一人,冬日暖陽灑進來,把兩人都照得閃閃發光。
陳速遞來溫熱水,随口說出鋼琴曲名:“水邊的阿狄麗娜。”
江司甜微微一怔,接過那杯水捧在掌心,感受那柔和溫度:“也是學校晚自習的上課鈴聲。”
“那小江老師彈一下下課鈴聲吧。”
陳速唇角浮笑,落在江司甜眼中的漆黑目光倏忽變得柔和、溫潤,一雙粗糙大手緩緩而小心地落在黑白琴鍵上,試探性地彈出一個尖銳的音。
“呀!”他收回手,壞壞地咧嘴一笑,“怎麼和你彈出來的不一樣。”
江司甜抿水潤潤唇,又把杯子還給他,回過頭重新撥動琴鍵,俏皮而清透的音符從她皎白指尖流暢滑出,濃郁纖長的睫毛微微下垂,底下的眼眸熠熠有光,柔軟而堅定,聲音和音樂一樣清靈悅耳:“Summer,菊次郎的夏天。”
陳速問:“現在的學校也是這樣的鈴聲嗎?”
“不是。”江司甜輕輕搖了搖頭。
陳速說:“那是什麼鈴聲?”
江司甜抿唇,熠熠眼眸忽然低沉、失落,她又輕輕搖了搖頭,隻說:“不記得了。”
陳速心口猛然一緊,白開水在杯中輕輕震蕩,他咬咬牙,又咧開嘴故作輕松地笑:“不記得就算了呗,江司甜,你想去哪個學校?”
江司甜擡眸看他,輕聲應:“柯蒂斯。”
什麼斯?陳速愣愣地撓了撓後腦勺問:“在哪個城市?”
江司甜說:“費城。”
陳速皺了皺眉:“廢城?”
江司甜看懂他的表情,猶豫了下,說:“費用的費。”
“哦。”陳速認同般點點頭,“南方的還是北方的?”
江司甜歎了口氣:“西方的。”
陳速短短地“哦”了聲。
驢唇不對馬嘴,兩人各說各的。
陳速想了想,目光炯亮地盯着江司甜,試探道:“那你有把握嗎?”
江司甜不說話了,那隻是她一個天方夜譚的夢想,和陳速奧運會奪冠一樣遙不可及。
陳速循序善誘道:“你成績那麼好,讀什麼斯,讀清北不行嗎?”
江司甜理性又現實地說:“不行,清北沒有音樂系。”
陳速閉上嘴,撇開臉看向窗外,隻給江司甜留一個漆黑固執的後腦勺,和一抹金光渲染的硬性輪廓。
“陳速。”江司甜扣上琴蓋叫他,“你希望我考哪裡去?”
陳速緩慢回頭,輕輕一笑:“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