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速這邊還呆愣着,穗甯已經抱起平闆火速下床,點亮了屏幕。
攔都來不及攔,對面接通了。
一聲清脆的“媽咪”後,穗甯在電光石火間切換鏡頭瞄準了陳速迷茫、頹敗又虛弱的臉。
陳速:“……”
“陳速,你怎麼了?”江司甜清冷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你臉色不太好。”
“沒怎麼。”陳速低下頭,弱弱地回答了一句。
短短幾秒的甯靜,耳邊一遍又一遍回蕩着江司甜那古井無波的聲音,他又猛地支起來,踉跄着下床去搶平闆,反手将鏡頭扣在床尾。
視頻還沒挂斷,對面又傳來姜信的聲音:“陳老師是不是感冒了?他夜裡就不太舒服。”
江司甜又叫了聲“陳速”,柔聲柔調聽不出什麼情緒:“你吃過藥了嗎?”
寬闊明亮的屏幕裡映着她那張清冷高貴的臉,眉眼平緩自然,好像沒有一點心疼和擔憂,隻有疏遠、淡薄,以及過分溫雅的客套。
陳速緊抿着唇,擡起眼皮看向穗甯,酸澀的眼淚湧出眼眶,面對一個孩子懦弱到這般不要臉了,他擡起手背擦眼睛,另一邊手指顫抖着挪過去摁掉了視頻電話。
陳速抱着膝蓋把臉藏起來,好半晌才重新擡起,眼眶通紅,聲音沙啞又低沉:“穗甯,出去玩一會兒好不好,叔叔不舒服,想……自己呆着。”
穗甯皺着小眉毛看着他,清靈目光中流露擔憂,往前半步,再往後半步,進退兩難,最後徑直走到床邊,爬上床拿平闆,好像是順帶擡起小手,湊過來抹過他的眼尾。
“不哭。”
穗甯聲音小小的,單純地以為陳速是因為腿疼,于是又趴在他腿邊呼呼,邊呼邊觀察他的表情。
“誰教你的?”陳速終于含淚笑了,擡手揉她發頂。
“媽咪。”
陳速收起笑:“媽媽也會疼嗎?”
穗甯點點頭,說:“媽咪手疼,肚子也疼,但穗甯親一親,呼一呼就好了。”
對,江司甜到日子的時候總會很難熬,疼得臉色灰敗,躺在床上直不起腰,别人都說女生到生理期性情大變,陳速倒希望她也變一變,他皮糙肉厚怎麼打都可以,可每每到那種日子,她連話都懶得說,哪有什麼脾氣發洩。
将近六年時間,她經曆過多少次這樣難捱的疼痛,可他不在她身邊。
很多事情,錯過就是錯過了,再也無法挽回。
“睡吧睡吧。”穗甯輕輕撫平陳速的眉心,故作老成的小大人口吻又拉回他的思緒,“睡一覺就好了。”
她抱起平闆離開,很乖巧地把門關上了。
陳速重新鑽回被窩,閉上眼睛又渾渾噩噩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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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信這邊的賠償事宜談妥,節目組陪他回苦水鄉操辦後事,江司甜暫留棠城,到陳家已是傍晚。
陳速千叮萬囑過,無論誰敲門都不可以随便開門。
老式的防盜門設計有獨立開關的網格小窗,穗甯站在小凳子上和江司甜對暗号:“穗甯的生日是哪年哪月?”
這個問題不是不能回答,可這是在陳家,江司甜在門外皺眉:“穗甯,你換個問題。”
穗甯貼着小網委屈發問:“媽咪,你不記得穗甯生日了嗎?”
江司甜揉了揉眉心:“對,媽咪不記得了,你換個問題。”
穗甯小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沉默好久才原諒她,又想出一個新問題:“穗甯最喜歡的顔色是什麼?”
“……”江司甜想了想,試探着問,“紅色?”穗甯特别喜歡畫紅色的毛線球。
話落,裡面頓時傳出氣鼓鼓的聲音:“你不是我媽咪!”
“粉色!粉色!”江司甜趕緊又答,穗甯還喜歡穿粉色裙子。
“你不是媽咪!”穗甯眉毛都擰成麻繩了,看起來更加生氣。
江司甜扶額歎息,湊到小網前指着自己的臉問:“你自己認真看看呢?”
“你是魔鬼變成的媽咪!”穗甯“砰”的一下關掉了小窗。
江司甜摸出手機給陳速打電話,無人接聽,又給校長打電話,編撰各種借口輾轉半天找到了杆子。
“陳哥的備用鑰匙放在他家衛生間那小窗縫裡。”
江司甜踮起腳摸了半天,摸出一手灰,也沒摸到鑰匙,更高的地方她夠不上,正狼狽扒牆時,隔壁鄰居下班回來了。
兩人面面相觑。
江司甜趕緊收手解釋:“我不是賊。”
與此同時,對面也認出了她:“你是小甜?”
“找備用鑰匙嗎?小陳收掉了,他帶了個孩子回來,覺得留個鑰匙不安全。”
江司甜輕輕“哦”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