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提起陳速時,沒人會說小陳飯館,隻知道他是棠城響當當的“心想事陳”老闆。
心想事陳。
這名字還是風水師給算的,土拉八幾倒也能呼應陳速,隻是和現實相去甚遠。
六年時間,見過江司甜嗎?
見過的,開始于某年春晚。
那時候陳速已經把陳家兇宅買回來了,獨自二兩小酒一碟小菜過着第三個孤獨的除夕。
舞台上的主角是一位當紅歌手,唱了什麼他全然不記得了,隻記得角落裡的那位鋼琴演奏家,鏡頭一晃而過。
兜來轉去,他們重新走回了原本的道路——陳速成為廚子,江司甜成為鋼琴家。
陳速去祭拜江慎和宋春枝,江司甜一直沒回來過。
陳速咬着煙杆,安安靜靜點燭燒香拆紙錢,點燃鞭炮立在路邊面色冷冷地看,煙灰一彈,看着藍天白雲笑了下:“江老師,小甜真的上春晚了。”
再之後,江司甜出道做演員,成了明星。
她不演主角,一直演配角,好的壞的都演過,因為漂亮,不愛作妖,網上倒是沒什麼人攻擊她,沒有大紅大紫,也不至于撲街不入流。
她依然閃閃發光,過着陳速永遠觸碰不到的日子。
也有些八卦傳聞,但顯然有人為她遮掩,那些花花綠綠的新聞總能很快被鎮壓。
陳速收集她的電視劇電影海報照片,把每個鏡頭和細節翻來覆去看,那是他暗無天日的生活裡唯一的消遣。
陳速早就沒得救了。
他幻想着某天早晨打開門,江司甜就站在他面前,照樣還是用那雙清冽的高貴的眼睛望着他,要說點什麼呢?
看啊,我把我們的家買回來,什麼都沒變,連鋼琴我都買了一模一樣的,你回來吧。
這條狗已經等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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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甜的抑郁症好像是被鋼琴治愈的,為什麼這麼說呢?穗甯出生後整整一年,她沒有抱過這個讓她放棄一切才得到的小生命。
她似乎忘了自己生了孩子,沒日沒夜彈鋼琴,因為陷入一種近似瘋癫的專注,她的天賦技能達到了某種巅峰。
祁躍沒有擅自打擾她的世界,他把穗甯帶在身邊不假人手親自照顧。
江司甜加入國際樂團,不知疲憊地表演,漸漸有了些名氣,樂團閑暇時聊天,談及年少時的夢想,有同伴問她:“Honey,Do you want to go to the Spring Festival Gala?”
春晚?
江司甜愣住,想起某些好像很遙遠的台詞,“江司甜以後上春晚彈鋼琴,我就去奧運會為國争光!”
那個男人像太陽,滾燙又光明,曾經短暫但熱烈地照亮了她滿是陰霾的人生。
她報名參加春晚,本身有成績,祁躍在圈内有人脈,隻是去春晚當伴奏,并不難。
江司甜真的上了春晚,她突然想到,或許那個男人就在電視機前看着她呢?
陳速怎麼樣了?腿會疼嗎?會想起她嗎?是會恨她,還是已經忘記了她?
江司甜終于想起了穗甯。
她沒有帶孩子的經驗,隻是眨眼功夫,穗甯摔倒滾下樓,江司甜抱住了她,穗甯毫發無損,但江司甜手臂骨折,腕骨傷得更重,沒辦法再進行高強度的鋼琴演奏了,就這樣,她在祁躍的安排下進入演藝圈。
某天拍夜戲時聽隔壁嘀咕,說起祁躍投資的那檔公益支教的綜藝,條件太差了,吃糠咽菜睡闆床,學生的毛病千奇百怪,眼瞎的,耳聾的,斷胳膊斷腿的,還有對對眼流口水的癡呆兒。
某某明星連夜跑路,大罵節目組為了炒作不要臉,不知道從哪裡搞來那麼多殘疾人。
隔壁說得繪聲繪色,那群人中有位女明星是公司新捧的新銳花,因為和影帝搭戲剛有了點名氣,這麼一說就更害怕,怕自己被抓壯丁。
江司甜剛好要殺青了,下個戲定在半年後進場,正好空出檔期來,原本是想馬不停蹄回家陪穗甯的,但她聽到了一個地名。
——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