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收到了蕭策安的書信。

突厥的巨變，她也了解了。

隻是突厥可汗新認回的王子，卻讓她很是驚訝。

夏不秋。

這她倒是沒想到。

清風谷裡，一直都是四季如春的。這天楊柳出了谷，瞧見外面的雪花，這才憶起，馬上就要臘月了。

草市上，許多百姓都在忙着置辦年貨。

去年這個時候，楊柳還和父親在江左。年假有半個月，父親還特意從建康趕回安豐。拜年時，隔壁的安公子照舊不在府上，卻留了人給他們回禮。

楊柳就也挑了些糕點，帶回去給阿公和師祖。

但從十六歲後，這還是她頭一次不和父親一起過年。

柳神醫雖不出谷，卻也知道外面要過年了，早早就放弟子們回家探親，過了正月十五再回來。

如今這谷裡也清淨，除了柳神醫、百畫生和楊柳，就是幾位親緣淺薄、已無近親的弟子。

楊柳嚼着阿公做的桃酥，望着兩位談話飲茶的老人，忽然道：“阿公，我要出谷了。”

柳神醫驚訝：“小柳，阿公不拘着你。近來也熱鬧，你叫上師兄師姐，一起去轉轉也是好事。”

楊柳搖頭：“阿公，我要去庭州。那邊還有些事要我處理。”

柳神醫有些不舍，問道:“何時回來？”

“我不清楚，”楊柳沒法給出一個确切的時間，“等和突厥的戰事結束，和約也簽訂了，我就會回來。”

柳神醫默了會兒，折回去取了許多藥瓶，都給楊柳打包起來，“不是說不做官了？”

楊柳笑笑：“有些舊事沒處理完，也有位故人要道别。”

百畫生也給了楊柳一些瓶瓶罐罐。

兩個老人都不放心，這次楊柳出門，帶的東西太多，乘的馬車。

等她一路到了庭州，突厥的巨變愈演愈烈。

自從新王子被認回來，突厥可汗的王子公主們接連遭受刺殺。到了最後，就連可汗都在王庭上被斬殺于座。偌大的王庭，隻剩下這位身世離奇的王子。

各部落擁護王子即位，成為新的可汗。然而這位新可汗，在衆人眼裡，也不過是傀儡一個。

突厥内部争權奪利，無心戰局，大雍又節節突破，很快就收到了突厥可汗的止戰書。

為示誠意，突厥可汗将會來到距狄關外五十裡處，與大雍談判，共議停戰和賠償事宜。

郡守周元見了楊柳，也正苦惱這次的談判，“朝廷還沒派人來呢，這要談些什麼？”

楊柳道:“周大人，這次談判，能讓我也去嗎？”

周元一笑：“自然。隻是主臣要朝廷來定，屆時我安排一下，楊大人做副手。”

楊柳道了謝。

沒過上幾日，朝廷的诏令就來了，談判的主臣是姜餘。

楊柳有許久未曾見過老先生了，乍相見很是感慨。

滿堂的臣子裡，他們倆一緻的意見，都是地界劃分隻到如今被大雍占領的地方，不要突厥再另外割地，隻要他們每年都上貢，并約定三十年内突厥不得再侵犯大雍領土。

散會私聚，姜餘尤其高興：“你這眼光倒是獨到。”

突厥的土地，大多地廣人稀，又是一望無際的廣袤草原，掩體也少。若是要過來，大雍鎮守此地的成本極其高，且隻要突厥緩過來氣，這地形又有利于騎兵馳騁縱橫，也極容易被突厥奪回去。

不如來些上貢。

楊柳笑笑：“彼此彼此。”

他們二人政見相合，談起來也甚是融洽。姜餘有許多弟子，但沒一個如楊柳這般得他歡心，也沒一個如楊柳這般令他相見恨晚。

談判前夕，楊柳從姜餘府上出來，回了自己的院子。

剛踏進寝居門檻，就撞進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裡。擡眼看，果然是蕭策安。

他還有些風塵仆仆，下颌上淡青色的胡荏紮得楊柳臉頰疼，伸手推開他。

蕭策安一見楊柳這冷淡的模樣，就知道人在生氣，從背後攬住楊柳，又被楊柳避開。

楊柳站在他對面：“認識嗎就摟摟抱抱？”

蕭策安笑了：“不認識會知道你在哪兒？”

楊柳還是生悶氣：“你答應地好好的，若是要離開，就提前和我講。為什麼要騙我？”

蕭策安張口欲解釋，楊柳轉過身去。他費了好大的心思才哄好楊柳，湊近楊柳耳邊小聲說着話。

楊柳眼睛漸漸睜大了。

……

翌日談判時，許多百姓湧出城外，鬧着要圍觀。

夏不秋身着華貴衮服，紮着黑辮，遠遠地望着黑乎乎的人群，面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