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筠拈起一塊魚脍,她聞了聞,雖然魚脍聞起來有些腥,但吃起來定然鮮美細膩,她道:“如果你去了平江郡那些養瘦馬的人家,你就能看到,瘦馬基本都是不沾葷腥的。”
齊冷不由問:“為何?”
沈青筠放下魚脍,笑道:“大齊以瘦為美,女子沾了葷腥,難免會豐腴,這樣貴人會不喜歡。”
她是用一種十分輕松的語氣說出來的,但是齊冷的心,卻突然跟針紮了一樣。
密密麻麻的疼。
他從來沒有想過,在她簡單的一句“不沾葷腥”的背後,到底藏了多少血和淚,這就是他前世認為不值一提的小事,而這種“小事”,到底還有多少?
他抿唇,啞聲問道:“多久了?”
“多久?”沈青筠愣了下,等會意過來後,她道:“你是問,多久不沾葷腥了?六歲開始?還是十歲?我不太記得了。”
齊冷握着芭蕉葉包着的魚脍:“如果我今日非要你吃呢?”
“那我便吃。”沈青筠道:“但回相府後,餘下幾日,隻能喝清水了。”
齊冷咬牙,他忽将芭蕉葉和魚脍狠狠砸在地上,然後轉身,大步離開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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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冷快步走到洞口附近的一處溪流邊,深山溪水冰涼刺骨,齊冷将臉埋入溪水中,透徹的寒意稍微讓他清醒了些。
他覺得自己就跟個瞎子一樣,不,除了瞎子,他還是個聾子!
他娶的妻子,遭受過那麼多非人的待遇,可是他完全不知道,他甚至以為她的宰相父親對她很好,誰知道他連飯都不給她吃飽呢?
就為了讓她保持纖細的體态,好去勾引男人?
浸入溪水中的窒息感漸漸讓他痛苦,但都不及他此刻内心的痛苦,回想上一世,他沉溺在她營造出的溫柔賢惠的假象中,可是那個假象,真的那麼難以戳破嗎?
光是“不沾葷腥”這個謊言,如果他多關心她一點,他就可以戳破,可他就是視若無睹。
他一邊享受着她的柔情蜜意,享受着她的智計無雙,享受着她身體帶來的歡愉,一邊卻忽視她背後的不安和彷徨,僅用一條“她生性多愁善感”來說服自己。
到最後,他連她是真的不沾葷腥還是假的不沾葷腥都不知道,他還覺得自己對她很好?
他是太自信了,還是太愚蠢了?
在即将窒息的那一刻,齊冷終于從水中起身,他望着溪水中擰眉的男人,忽狠狠一拳,砸到了水中。
水花瞬間濺了他一臉。
齊冷自嘲道:“齊冷,齊雪弓,你真是天下第一号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