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喚月有些驚訝。
她隐隐感覺這話題頗有不妥——活着的時候?
萬萬沒想到,言隐曾經居然做過修士,似乎還做到了不低的水平......聽起來很有故事,可惜她不便細問。那般久遠的回憶,于言隐而言是秘辛吧,她能聽麼?
果不其然,言隐面上一滞,似乎後悔提起這事。他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
“除了回去取書,我還調查了一件事。”
“什麼?”
言隐看了眼蕭喚月,她好像并沒注意到他方才的失言。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城中遊蕩着不少幽魂怨鬼,我猜附近可能有陰陽裂隙存在,想試着去找找看。果然,在城郊近山處,我找到了一口井。”
從外表上看來,那就是一口普通枯井。
幸好言隐眼尖,對陰氣又極度敏感。直覺這井不對勁,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處異常。
他注意到周圍野草長勢有些奇怪,同樣的土壤,有些地方草盛,有些地方卻草疏。他這人有時候很固執,一旦較真起來,為找線索能把地皮給掀了。
很快他就發現,那些草木較為稀疏之地,連接起來,竟然像是某種陣法符号。
“幕後之人很謹慎。”言隐得意于自己非凡的觀察力,“可惜雁過有聲,踏雪留痕,饒是他善後工作周全,也沒料到會在幾棵草上翻了跟頭。”
那陣法邪性。反是被印刻過陣符的土壤,仿若都被汲取了生命力,再難恢複從前了。
言隐還看出這地方很可能被施過障眼法,但隻覆蓋了井周,沒法含括這麼大一片草地。
能力不足又要幹壞事,總會留下破綻的。
于是言隐在那裡多留了兩個時辰,太陽落山之後果然又有新發現。
“我逮住了一隻趁着夜色想要偷溜出來的小鬼。”他對蕭喚月道,“可見枯井果然大有問題,幕後黑手正是通過那道陣法,在井中撕開了一道陰陽裂隙。不出意料的話,他在井邊施過障眼法後,又斂去了周圍的鬼氣,試圖掩蓋裂隙的存在。”
“幕後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蕭喚月有些不安,“那裂隙不知道在那裡存在多久了......”
她正為這事憂心,忽然斜眼瞥到遠處一抹手提燈籠的光亮。有零碎的腳步聲響起,應該是府中負責守夜的護院巡視至此。
她趕忙拉着言隐要躲進房裡。剛才聽他講事情入了迷,兩人竟然就這麼在遊廊上站了半天,幸好沒被巡夜的護院發現,不然蕭喚月還得費心解釋。
慌忙之下她動作有些粗暴,抓着言隐的手腕就往裡走,因為險些抓脫,大拇指無意間還在他虎口處摩挲了兩把。
骨子裡她依然是個現代人,這種程度的親密行為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況且事急從權,拉住他的時候她心裡沒有半分旖旎。一進門,她就立刻松了手,輕輕關上房門,後怕地呼出一口氣。
言隐卻不大舒服,心中默念了三遍“這是任務對象任務對象任務對象”,才總算忍着沒有把手抽出來。他倒也沒顧忌什麼男女大防,事實上男人女人在他眼裡區别不大,他純粹是不喜歡跟人肌膚相貼。
他生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念頭,心中憂慮道,如果以後攻略對象好感值變高,到了某個更加親密的程度,她要睡他該怎麼辦?
思索一番後,他很快又釋然了。
真到那時候,使個幻術,唬她一唬不就成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煩惱。
蕭喚月點上燈,在房中踱步,若有所思道:“我本以為自己常受噩夢侵擾僅是因為體質原因,現在看來,那口井也功不可沒。可我在這裡生活多年,坊間少有鬧鬼的傳聞,難道這些鬼出來什麼也沒幹,隻跑來找我,就為了吸食那點兒靈力?”
過了會兒,言隐聲音悶悶的:“我也覺得蹊跷。”
“是吧,這肯定不是針對我的,我估計也就是個順帶的受害者。”她嘟囔,“我又沒結過什麼仇家......唉,但也說不好,萬一呢。”
這事不搞清楚,她沒法真正安心。
啃着指甲想了半天,她心一橫:“要不咱倆晚上去探探?事關鬼界,你應該也想找出幕後黑手。”
聞言言隐來了精神:“怎麼探?”
正愁不知該如何繼續賴在她身邊,這下可好,一起查案,名正言順。況且他确實也有點好奇是誰撕開了陰陽裂隙。
他在鬼界偶爾也會經手公務,十有八九都是在處理有關陰陽裂隙的事。這玩意兒跟打地鼠一樣撲都撲不完,這邊堵上了,那邊又冒出來。鬼王這名号聽起來響亮,但于他而言,除了剛開始有新鮮感,到了後來也就那樣,極度無聊。他感覺自己像是個做苦力的,還沒工資拿。
給他無故增加工作量的家夥......言隐碾着後槽牙想,至少要送那人去鍋裡泡幾天澡。
蕭喚月環顧四周,放低了聲音:“我是看不見靈體的,你應該可以。現在,我們周圍有鬼嗎?”
“沒有,你回來之前,我清理過了。”
“好。”蕭喚月點頭,“有個想法,我們可以将計就計,不阻攔它們的行動,而是悄悄追循小鬼們的行動蹤迹,試着找出它們真正的目标所在。這個時候,它們差不多正好開始活泛了。”
“......”言隐眼神有些飄忽,“這,也許,不太可行。”
“是的,如果它們共享過情報,知道你來了,那麼為了不引起你的注意,可能會暫時停止行動。”蕭喚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但也有一種可能……它們隻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幕後黑手的工具,那樣的話,它們必然不是有紀律性地去幹這件事,而是獨來獨往各自為營,我們也許可以鑽個空子......”
賭的就是它們沒有團隊精神,沒有将“鬼王莅臨此地視察工作”的重要通知廣而告之!
言隐有些錯愕:“不不,我說不可行,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嗯?”
“走前我順手把那裂隙填平了,它們出不來了......”
蕭喚月沉默片刻,“也不是沒有其他着手點,你不是抓住了一個小鬼?審它了麼。”
“審是審了,可它隻會說求饒的話。我讓它交代幕後黑手,它一臉茫然,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要我把它帶過來嗎?現在它應該在冰山地獄領罰。”
“不用了。”蕭喚月歎氣。“你審不出來的話,我應該也不行。”
“那我再去把裂縫打開?”
“這也許是個辦法,但有打草驚蛇的風險。”
然而蕭喚月轉念一想,言隐行事高調,說不定早就被幕後之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