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迂回的方式不是沒有。”
“什麼?”
言隐拉着她繞到樹後,避開他人耳目,反手在她背上貼了個隐身符。
蕭喚月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思考之後,竟是覺得這個法子可以一試。
一拍即合,兩人手拉手飛到半空,往賽場内去。
腳下的劍也被一同隐去,蕭喚月的視角裡,自己就像是踩在空氣上。不過還能借旁邊言隐的力,不至于太沒安全感
她晃晃悠悠穩住身形:“挺刺激的。”
言隐:“這隐身符被我灌了法力,連玉胥宗那幾個老頭都看不出破綻,保準沒人發現我們。視角怎麼樣?”
“約等于演唱會最後一排,能看清一點,但不多。”
“嘁,将就吧。”
在特殊觀衆席站定,兩人觀賞起下方賽況,時不時給出一兩句評價。
比起去年,蕭喚月覺得自己又進步許多,居然能看穿不少參賽者的纰漏。
那個粗眉毛短頭發的,出招迅猛,看着攻勢很足,卻是不能準确控制力道的表現,再打下去就要力竭露餡,會輸。
下一場,那長臉的瘦高個兒,劍招徒有其型,卻沒有傾灌内力,是輕飄飄的花架子,應該是基礎功不過關的緣故,會輸。
這兩人确實都敗了,如蕭喚月料想的那樣。
頗為自得地想,這是否可以證明她的水平已經在他們之上?一年的修煉沒有白費嘛。
不過這兩人隻是開胃菜,蕭喚月的重點關注對象還是在秦喜和鄧相許身上。怎麼說也是一起上過課的同門,她希望他們能順利晉升。
好在比賽過程并不太驚險,姐弟倆複讀了一年,實力有增無減,在擂台上表現出色,發揮穩定。最後紛紛鎖定了勝利,成功拿到晉升名額。
蕭喚月不意外,去年就該是這樣了。
大賽過後沒幾天就是除夕。
秦喜和左良玉想找她聚一聚,無奈她已經有了安排,隻得婉言拒絕。送了兩副手寫對聯過去,蕭喚月遺憾表示,自己欠下的飯節後再補上。
鄧相許也特意上門拜訪,告知了她自己通過選拔的事,順便送了幾句新年祝福。
經過之前的表白事件,兩人關系一直有點尴尬,鄧相許此舉有意破冰,是想告訴她,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他已經放棄,但今後兩人還是朋友,不必過于避嫌。
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蕭喚月同樣回祝他新年快樂,别的再沒有了。
此時她心裡最挂念的還是偷溜下山那件事,比起言隐她要謹慎許多,出發前特意在房間裡留了個等身人偶,相貌身形都與她一模一樣,僞裝出自己閉門修煉的假象。
本是個徒有其型的死物,但蕭喚月在人偶上貼了共感符,方便她及時知曉這邊的情況,也讓僞裝更加逼真,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準備了。
做完這些後她才和言隐一同下山去,多虧了言隐的隐身術,二人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門禁與結界。
久違地踏在了十燕城的土地上,這裡還是那麼熱鬧。販夫走卒,裹着厚衣服揣手吆喝,一呼氣就吐出一團白霧,将冬日冷意具象化了。
蕭家大門緊閉,門環上生了粘膩的蛛網,不知有多久無人造訪。
原先住在這裡的人已經不在了。蕭吟山寫信告訴過蕭喚月,他們一家都已經搬去穆心山腳下,遠離鬧市。
蕭喚月翻進府内逛了一圈,樹還是樹,草還是草,但沒了人氣,稍顯蕭瑟。自己曾經的房間也被上了鎖,裡面所有東西都被老爹老娘打包帶走,府上幾乎什麼都沒剩下,成了空殼子。
莫名有種物是人非的悲涼感,蕭喚月歎了口氣。
言隐跟在她身後,好奇地張望:“好空曠,前廳裡椅子都被搬走了。說起來這地段不是挺好麼,你爹娘為什麼搬家?”
“穆心山那邊有監天司坐鎮,比較安全。”
監正曾經答應分派人手來保證蕭家夫婦的安全,但總不可能護他們一輩子。
蕭喚月也表示理解,畢竟監天司不是保镖公司,必然以司内要務為首,況且他們機構是出了名的“隻管大事不管小事”,不會為了兩個普通人耗費太多資源。
但蕭喚月心裡還沒忘記東生的存在,此人立場成謎,無疑是個隐形炸彈般的存在。蕭家夫婦至今沒有遭受過襲擊,不代表以後不會。
于是她幹脆建議父母搬家,搬到穆心山腳下。那塊地本來不允許普通人居住,但監正睜隻眼閉隻眼,默許了此事。
正好蕭父年歲漸大,生意上的事可以慢慢交給手下的人去做,他負責視察管賬,坐收金銀,能省去許多精力。有監天司照拂,能在山下安然養老了。
“反正爹娘一直很相信我。”蕭喚月摳着牆灰,眼神有些放空,“大概是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寫信讓他們搬家,他們就搬了,也沒問原因。就是可惜了這間大宅子,他們舍不得賣,隻好空置。”
言隐:“你也舍不得吧,不然幹嘛特地回來逛一圈。”
蕭喚月笑了:“你說得對。”空着就空着吧,将來她多多煉丹制器,除妖降魔,賺夠了靈石換成銀票,把爹娘的損失加倍補回來。
“你現在要去穆心山看他們嗎?”
“對的。”
“那我就不跟着你去了,分頭行動,我自己去城裡玩兒一圈。”
“好,兩天之後回這兒集合?”
“妥。”
拟定好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言隐看着她:“那我走了?”
“嗯。”
言隐依舊不走尋常路,堅稱兩點之間直線最短,決意要穿牆前行,直通鬧市區,去吃那家他最喜歡的熱湯面。
在蕭喚月的視野裡他身形消失,像煙霧一樣融化在了空氣裡。知道他會隐身,蕭喚月并沒有對此感到驚訝。這樣也好,免得他穿牆走出去吓到路人。
獨自在庭院中徘徊了一會兒,蕭喚月沒來由地叫了一聲:“言隐。”
“在。”
她吓了一跳:“你還沒走啊。”
“......我正在走。”
言隐依舊保持着隐身狀态,看起來蕭喚月就像是在對着空氣講話。勉強根據聲源方向鎖定了他的位置,她朝那處看過去。
“你剛才叫我名字幹嘛。”言隐開口。
“我也是忽然想到......”
停頓片刻的工夫,言隐耐不住性子,咬着話尾巴好奇追問:“想到什麼?”
“明晚就是除夕夜。”
“那又怎麼。”
“要來我家吃飯嗎。”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後,蕭喚月移開目光。
“啊?”言隐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他對春節沒什麼盼頭,隻知道這是個團聚的日子。在鬼界幾百年,從沒有吃年夜飯的習慣,儀式感為零。
仗着蕭喚月看不見,言隐驟然貼近了她,手指托着下巴,俯身觀察她的表情。是真心邀請他回家吃年夜飯麼,他們之間是這麼親密的關系?
系統并沒有播報好感值波動,他自行查詢了一下,依然是四十五。
莫非這數字在蕭喚月那裡已經是一個比較高的程度了?還是說......她可憐他除夕夜孤苦伶仃,發了善心想讓他體會一下家庭溫暖?
不,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孤苦伶仃,有的是法子找消遣。
久久沒有等到回複,蕭喚月有些尴尬地找補:“随口一問,不願意的話算了。”料想鬼王對這尋常家宴也不會有興趣,她真是多餘問這一嘴。
“沒說不願意。”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句話已經脫口而出,收回不能。
“那就是願意?”
“呃,是吧。”言隐心想,既然都答應下來,那就去一趟呗,很久沒正經吃過年夜飯,久違地體驗一下,不是壞事。
蕭喚月貼心道:“不想去的話,不用勉強。”
“哪裡看出我有勉強。”言隐急道,“都說了我沒有在讨好你......做什麼都是出自本心,說願意就是願意!”
這話可沒作假,雖然系統還綁定着,但他已經沒有了非要完成任務不可的信念,純拿它當好感檢測機,數值什麼的都随緣了。
“好吧,你别生氣。”
“沒有生氣。”
“那......明晚見?”
“不,我明早就來。”
蕭喚月撓了撓腦袋:“也行,記得走正門。”
“不可以穿牆嗎?”
“最好不要。”
“好吧。”
想了想,沒有什麼要交代的了,蕭喚月對着空氣揮揮手:“明早見。”
離開蕭府,她嫌禦劍太高調,幹脆租了匹馬,往穆心山的方向趕。
繞開鬧市走小道,一路上風景倒也清幽。此時心情格外松快,她哼起了小曲兒。
猝不及防旁邊傳來一句:“你家廚子手藝好嗎?”
蕭喚月握着缰繩的手一抖,嘴裡哼着的小曲兒戛然而止。
“你怎麼還在?”
言隐:“......我想了一下,還是今晚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