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喚月吓了一跳,趕緊扯住晚綠的後脖領,拉着她退了兩步。
“幹什麼?”蕭喚月瞪那屠戶。
沒想到晚綠開口替趙屠戶搶白道:“沒事啦,我自己也願意的。親兩口,能拿好多肉。”
蕭喚月松開她的領子,皺眉道:“以前也這樣?”
“對啊。”
居然是你情我願的交易?!
蕭喚月内心頗感沖擊,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提醒晚綠,她家裡還有一位熟睡的丈夫。莫非他們夫妻生活不太和諧,以至于這位丈夫在晚綠心中的存在感幾近為零?
不過,即便是你情我願的交易......趙屠戶那猥瑣樣,怎麼看怎麼不舒服,像在哄騙無知少女的怪叔叔一樣。
按理說晚綠已知人事,年齡也比蕭喚月大上幾歲,将她形容為不谙世事的少女不太準确,但她給蕭喚月的感覺就是這樣,有點小聰明但不多,更多的時候是在犯傻,甚至不怎麼懂人情世故。
或許是原生家庭環境單純,劉嬸也把她當女兒般疼愛,從未磋磨過她。
“這樣不好吧。”蕭喚月悄悄同晚綠咬耳朵,“他面相一看就很奸詐,說不定故意擡價格占你便宜。要不換個攤位買?”
“我都試過了,他家養的豬最肥,肉最好吃,我娘也喜歡。”
蕭喚月内心的怪異感更甚,想要再勸,晚綠卻已經再次靠近了肉攤:“還親不親?不親的話就趕緊切肉呀。”
簡直心大到了另一種境界,蕭喚月自愧不如,一邊不由得感歎新萩民風也夠開放的。
趙屠戶将目光轉向蕭喚月:“這位姑娘第一次來吧。”
“嗯。”
“姑娘似乎對我頗有誤會,其實我從不強迫别人的。”趙屠戶嘿嘿一笑,“我知道,這種事旁人看了或許唾棄,但我嘴巴緊,從不會到處亂說,就當是和客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你想想看,不過是來陪我這糟老頭子聊聊天,親熱親熱,并不會損失什麼。”
“你不用同我說這些。”
“我是有分寸的,不會太亂來。對于你們來說,好處是實打實的!這年頭都有人啃上樹皮了,能吃口熱乎肉多好啊。”
蕭喚月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感到不妥,但又沒那個口條去給人家做思想教育。況且這還真是雙方都點過頭的事,她該從何反駁?
沉默了半天,她憋出一句:“我有錢。”
趙屠戶:“嗯?”
蕭喚月把一錠銀子拍在案上:“我替她付了,餘下的抵在這裡,下次她再來買肉,錢不夠就用這個補。”
“姑娘闊氣!”趙屠戶樂呵呵地把銀子收了,但緊接着又道,“不過,這剩下的錢恐怕也不夠買幾次肉的,如今肉價漲得快着呢。”
“怎麼可能,我朋友之前也買過肉,這麼大一錠銀子,都夠買一頭豬了!”
趙屠戶擺手:“那是别人。我家不一樣,肉好,價格自然也更高。”
“那也高不到這種程度吧?”
“我賣的肉,價格當然由我來定,姑娘如果覺得不合适,不買就是。”
怪不得沒人來這裡買肉,搞半天老闆是個實打實的奸商啊,也就晚綠這冤大頭還肯照顧他生意。
蕭喚月對晚綠道:“以後别來他這兒買了吧,你聽到了,這價格根本不正常。”
趙屠戶的臉沉下來:“你不買就算了,怎麼還撺掇别人也不許買?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姑娘不知這道理嗎。”
蕭喚月懶得再跟這坑錢又騙色的老家夥多說話,手掌一攤,冷冷道:“錢還我,之前的話當我沒說,帳不必記了。”
趙屠戶耍無賴:“抱歉,這位姑娘,給出去的錢潑出去的水,沒有再要回的道理。”
“如果你聽不明白我的話,我也略懂一些......”
蕭喚月這句裝逼的話還沒說完,轟隆一聲巨響,屠戶的肉攤被掀翻,銅闆碎銀滾了一地。
“誰?!”屠戶一聲哀嚎,一邊撿錢,一邊四下張望,尋找罪魁禍首。
混亂之中似乎有人給了他一拳,打在眼眶上,瞬間讓他眼冒金星,連撿錢都顧不上了,嘴裡罵着髒話,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來要去找人算賬。
然而罪魁禍首已經來到蕭喚月的身邊,在她耳邊輕輕吹了口氣。無需多言,蕭喚月已經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噗嗤笑出了聲。
随後她拉着晚綠匆匆離開集市,免得待會更多人圍過來,想走可就難了。
走前她還薅了一把羊毛,趁屠夫捂着眼眶到處轉,注意力不在她們身上時,蕭喚月抓起幾塊肉,用油紙一裹,扔進晚綠懷裡。
晚綠一臉懵地被帶離了現場,直至到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巷口,蕭喚月才停下腳步。
言隐在二人背後現了身,繞到蕭喚月肩側,輕輕扯了扯她垂落的發辮。
“阿月!”聲音很大,故意要吓她一跳。
不曾想蕭喚月沒被吓到,晚綠倒是被吓了個激靈,懷裡的肉都掉地上了,好在回去洗洗還能吃。
看着突然出現的言隐,晚綠揚了揚眉,歪頭道:“是你啊,言公子。”
“昂。”
下一瞬晚綠眼中閃過興奮之色,她比蕭喚月想象得更加敏銳,湊到言隐身邊問道:
“公子,剛才是你掀了趙屠戶的攤子嗎?但我沒看見你,你躲在桌子底下掀的,是不是?”
言隐含糊道:“嗯......嗯。”
“那你可幫我們出了口惡氣,方才蕭姑娘想找他要回銀子,趙屠戶不肯給呢,以後我再也不去他那裡買肉了。”
蕭喚月:“就是,别去了,他就一老奸商。”
晚綠抱着懷裡的豬肉,準備給蕭喚月和言隐一人分上一塊。
蕭喚月道了聲謝收下了,反正這肉是她趁亂搶的,有她一份也是應該。
言隐卻拒絕了:“我不要。”
他又不是沒錢,想吃的時候再買就行了。那豬肉油膩膩的沾了灰塵,他不想弄髒手。
“公子不喜歡吃肉?”
“還行。”
“那為什麼不要呢?”
“你自己吃。”
“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呀,希望公子能收下。”晚綠扯住他的袖子,好像過年塞紅包那樣,要把肉塞進他手裡。
言隐手一縮,退到蕭喚月身後:“都說不要了,你聽不懂麼。”
晚綠有點沮喪:“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想感謝公子剛才替我們出頭。可是,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公子似乎一直很抗拒我的靠近,難道我曾經得罪過言公子嗎?”
言隐求救般地看向蕭喚月:她這是在幹嘛?不想接肉而已,為什麼能延伸出這麼多别的含義?
雖然他确實不怎麼喜歡她。
場面突然冷下來,蕭喚月也有點傻眼。但還是自覺打起圓場:“你想多了晚綠......他性格如此,對誰都這樣。”
“但他對蕭姑娘你就不這樣啊。”晚綠目光依舊停留在言隐身上,“不過可以理解,畢竟,你們是好朋友。”
言隐攬住蕭喚月的肩:“對,我們,好朋友。”
“言公子和蕭姑娘應該會在新萩住很久吧?反正現在也出不去。”晚綠總算沒有再抓着豬肉的事不放,轉移了話題。
蕭喚月模棱兩可地道:“應該吧。”
“那我們會有很多打交道的機會,我想跟你們交朋友,不可以麼。”
“不可以。”言隐果斷道,“我們不搞朋友批發。”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的朋友隻有她,她的朋友隻有我,你不準加入。”
晚綠疑惑道:“可是,那位路姑娘,還有昭意公子,也不算是你們的朋友嗎?”
“他們是另一種朋友,關系更低一級的。”
“那我就當那種更低一級的,朋友不是越多越好麼,你們隻要不讨厭我就行了。我會經常來找你們玩,還給你們帶好吃的。”晚綠挑眉,“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