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阡被攔在門外。他的目光越過江續，鎖定關着門的卧室，裡面有韶甯的氣息。

他一言未發，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頃刻變暗。天地昏昏，陰風大作，風陣陣掀起窗簾。

站在他面前的江續面不改色，隻說：“韶甯在睡覺，你想要吵醒她嗎？”

風一瞬間停了。

屋内呼呼大睡的韶甯對此一無所知，她聽見門外細微的聲音，還以為魏阡喊自己吃飯。

她手往旁邊摸了摸，嘟哝着，習慣性喚起了魏阡的名字，“魏阡，别嘛，再睡會再睡會。”

韶甯沒摸到人，翻了個身後，驟然想起昨夜陪在自己身邊的是江續。

海王甯驚出一頭冷汗，她坐起來，身邊沒有人。

韶甯拍拍嘴，還好沒有被江續聽見自己喊了魏阡的名字。

她打了個哈欠，意識迷蒙，眯着眼睛起身，去洗漱。

走出卧室的時候，她模糊能看見門口站着兩個人。

韶甯腳步頓了一下，沒看清他們的面孔，隻知道其中一個人是江續。

她像往常一樣拿着梳子，梳了把亂糟糟的頭發。

她的長發昨天在床上滾亂了，打着死結，梳子梳不下去，一用力就扯得發根疼。

她幹脆把梳子挂在頭發上，也沒在意江續和誰在門口對峙，轉身進了衛生間。

韶甯漱口，滿嘴白泡泡的時候突然擡起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她才回過神，門口的人有點眼熟。

韶甯從衛生間不緊不慢地出來，看見紅着眼尾的魏阡，手裡的漱口杯掉到了地上。溫水濺在拖鞋邊。

“魏阡？”

不會是尋仇的吧？讓他發現她和江續的昨夜事情，這鬼得發瘋撕了她吧。

韶甯想擋住身上的痕迹，已經來不及了。

她眼睜睜地看着魏阡撞開江續，他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她領口的扣子松了，纖細的脖頸和鎖骨處有暧昧吻痕。

她對江續什麼态度，不需要旁人多說。

他壓直唇線，想垂下眼，又怕掉眼淚。隻能睜着鳳眼，裝作沒有看見，對着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攤開掌心。

韶甯低頭一瞧，是一個可憐兮兮的晴天娃娃。

它臉上有韶甯随手拿筆勾的笑臉，被揉皺後像在哭。

***

不速之客魏阡住到了對面。

江續以渡陽氣為由，日常和韶甯同吃同住，一起上下課。

拿到晴天娃娃的韶甯卸去一身重負，隻待陰氣去除，即能離開幻境。

“你可以再待久一點。”

魏阡給她煲湯，他送湯過來的時候說。“這次，不是為了私心。”

“不對，”魏阡否定了自己。“也算是私心。”

韶甯在幻境中能享受更好的教學資源，學得越多，她出去後找工作更有優勢。

最重要的是，剛上大學的韶甯尚未踏入社會，肩上沒有工作的重擔，性格沒有被名為‘生活’的一劑毒藥磨得鈍平。

魏阡記得很清楚。作為旁觀者，他比韶甯更清楚，學生時代是她最朝氣蓬勃的幾年。

韶甯住在其樂融融的宿舍裡，她經常和室友一起吐槽宿舍條件不好，熱水不夠、陽台太小、上床太高……那個時候韶甯還覺得日子有奔頭，畢竟她以為宿舍的環境差到了谷底。

韶甯想，等學有所成，她會擁有自己的房子，不用太大，小小的一塊地方，足夠溫飽就行。

在她接受的教育中，韶甯相信腳踏實地就能做到。

後來她住在逼仄的出租屋，提着行李箱，常常換住所，在幾個房子裡挑了又挑。

學生時期的煩惱是具象化的一道小坎，她是揚風起航的一隻紙飛機，籠子裡振翅而飛的青鳥。在風裡，明天永遠美好。

在踏入社會之前，沒有人告訴她在當下的環境裡，學生時代的夢叫心比天高，紙飛機的盡頭是一堵牆。

聽見他細數幻境的優勢，韶甯捧着滾熱的湯，其實學生時代的好多事情她都忘了。

上班後，如果她回憶往事，那麼大多是在領工資的時候。韶甯看着幹癟的錢包，她偶爾也會生出悔恨的心思，當初為什麼沒有更努力地讀書？

世界上又沒有後悔藥。

沒想到，工作幾年後，一隻可怕的鬼怪遞給她一顆後悔藥，給她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

像夢一樣。變成底層社畜後，她連做夢都不敢這樣大膽。

韶甯小口喝完湯，向魏阡說‘拜拜’，然後帶上課本，開始新一天的課程。

江續跟她一起，秉承着善始善終的原則，他每天都會去上課，把幻境當成真實存在的世界、對認真對待每項課程。

看見格外努力的江續，韶甯按捺下跳脫的心思，拿起課本，沉下心學習。

他的課比韶甯更多。一般江續上課的時候，韶甯就在圖書館複習。

她的學習能力不拔尖，這個學校分數高，本來以韶甯的成績也是沒辦法進來，因此她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能趕上其他人的進度。好多東西都需要下來再聽一次網課，加強理解。

這回韶甯坐下後不久，旁邊的椅子就被拉開了。